嘉成三年,赵氏覆灭。
这个曾经搅弄风云的家族,认罪伏诛,大梁长达三十年的腥风血雨,就此翻篇。
而剿灭赵氏最大的功臣,当朝首辅陆淮之,却意外身亡了。
据说死状极惨,他是被老鼠活生生咬死的,当侍卫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老鼠啃食一空,只剩下他的脸,眼睛正死不瞑目地睁着。
一时之间,坊间流言四起,都说是赵氏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紧接着,大理寺监狱发生了一起劫囚案,被劫走的囚犯正是三年前入狱的前首辅夫人——姜缨。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皇帝萧玄率领五千精兵,亲自追缴。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失踪多年的皇太孙萧玄登基,册封谋士陆淮之为首辅,主持内阁大政。
首辅陆淮之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要风光地迎娶姜缨。
十年颠沛流离,一路风雨飘摇,姜缨就像是陆淮之灰暗生命中的一束光。
姜缨是下嫁到陆家的,她本该是姜府里养尊处优的小姐,却因为一场意外的恩情,成为了陆淮之的妻子。
起初,陆淮之对她是拘谨的,并不是因为她脸上有疤,也不是因为她相貌平平,而是他无法轻易接受一个陌生女子。
可她从不计较家里的贫寒,很快就融入了陆家,一心一意地照顾着一家人的生活。
她善于规划,总是能巧妙地安排好陆家的大小事务,无论是家中的日常开支、伙食、清洁,她都安排得有条不紊,让人无不称赞。
陆母总是满脸笑容,眼中充满了对儿媳妇的喜欢和赞赏,转头对陆淮之道:“能娶到缨缨,是你的福气呦。”
陆家小妹也非常喜欢她,每天都缠着她玩耍,她总是能用各种新奇的小首饰逗得小妹眉开眼笑。
哪怕是陆家被流放,她也不愿意离开,跟着他在流放的路上吃尽了苦头。
流放之路艰难异常,劳苦、疾病、灾祸,随随便便一个意外就能夺走生命。
陆母、陆家嫂嫂、陆家小妹,她们都死在了那段漫长而灰暗的道路里。
这世上,陆淮之只有姜缨一个亲人了。
为了给姜缨更好的生活,素来文弱的陆淮之义无反顾地参军,战场上刀枪剑戟,多次险些命丧沙场。
可想到姜缨期盼的眼神,他不想让她失望,于是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成为了当朝首辅。
这一次,陆淮之想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想给她补办一场体面的婚礼。
所以,当合婚时,空智大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陆淮之几乎无法站立。
“阿弥陀佛,红线发黑,还带着血气,你与这女子是有血仇的,你们这是孽缘啊!”
空智大师是整个大梁最德高望重的法师,数十年来,没有倒过一次招牌。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耳边响起了嗡嗡声,身体开始颤抖,手脚变得无力,他试图稳住自己,却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消失了,他瘫软在地,无法再站起。
血仇,陆淮之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不敢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侍卫的搀扶下艰难起身,这才开了口。
“大师,在下还有一问,您可知一个人容貌突然变得极美,是什么原因?”
“突然变得极美?”,空智大师捋了捋胡须,“老衲倒是知道一种邪术,可抢夺他人的气运,以此改变容貌,或是改变命运。”
陆淮之摇晃着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寒声道:“若是中了这邪术,中术者可有何异样?”
“中此咒者,双手指甲会渐渐显现黑纹,当黑纹布满十指之时,就是中咒者惨死之日。”
陆淮之的内心充满了惊愕和混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消息。
陆母病得突然,死得奇怪,死前手上十指布满黑纹,发病不过短短一天便气绝身亡。
陆家嫂嫂和小妹则是被山匪□□至死,陆淮之赶到的时候,她们浑身沾满了污泥,十指血肉模糊,被人拔取了指甲。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姜缨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美。
心思缜密如陆淮之,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他不敢想。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打击,只能机械地迈开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的思绪混乱不堪,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那些血淋淋的场景。
那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但他看到姜缨的时候,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阿缨,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如果她是有什么苦衷……
也许她就是有什么苦衷呢?陆淮之从未如此期待过一个人的解释,可是她没有。
他看到了姜缨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可她却还温柔地笑着回答:“相公今天是怎么了?我哪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呢?”
那一刻,他的心凉了一大截,仿佛被冰水浇了个透彻。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陆淮之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可姜缨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怎么会呢,相公是我的天,我怎么会瞒着你呢?相公,你这是怎么了?”姜缨焦急地抚上了他的脸。
陆淮之一把推开,静静地看着姜缨,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永无止境地坠落。
他曾经在她身上寄托了很多希望和感情,但如今,那些希望和感情已经破灭,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绝望。
十年一觉噩梦,尽是凄凉。
原来,那段灰色记忆里从来没有光,只是杀人刀的虚影迷了眼睛。
……
是夜,陆淮之久久不能眠,他躺在床上,眼睛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空,思绪万千。
与十年梦碎相比,更可怕的是,姜缨可能掌握了某种邪术。
他来不及思考,但危险已然悄悄靠近。
如行尸走肉一般,无法入睡的陆淮之游到了姜缨卧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