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渭有烦心的事,施思也有。
自从离开上一个客栈以来,她已经有五六天没沐浴了,现下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本来早上想自己烧水擦擦身子,却连火也不会生。
前两天刚到这里,她也没好意思主动提起要沐浴,忍到今天施思实在忍不了了。她叫来在院子里劈柴的何渭,让他教她生火。
何渭用正常速度给施思演示了一遍,打了两下就有火星子把火绒点着了。然后何渭把火吹熄,让施思自己操作,她学着何渭的样子使劲击打了好几下,但可能是腕力太小,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
何渭看出施思其实已经掌握了使用方法,但力有不逮,对她说:“火石你用着太麻烦,过两日我去买个火折子回来。”
火折子对平民来说算是一件不太便宜的消耗品,普通人家一般不会常备,何渭家里之前也没有,他也用不着。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施思忙拉住他说:“何大哥,你再帮我把火点上吧,我想烧点热水。”
何渭听完也不问下午烧热水做什么,蹲下来又帮她生了火,然后去院子里接着劈柴。
水烧好后施思用盆端到她自己房间里,关好门把自己浑身上下好好擦洗了一遍,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何渭已经不在院子里了,施思也没太在意,又去舀水洗头发。
一番收拾之后,施思觉得浑身上下都清爽了不少。在她坐在院子里劈柴的小凳上细细地擦着湿发时,何渭扛着几段新砍下的粗约尺余、长不到一丈的木材回来了。
施思以为是何渭砍来作柴薪之用的,愣愣地看着即使扛着几块明显重量不轻的大木头也丝毫不显吃力的男人,被震惊到了。
砍个柴而已,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直到何渭拿出锯子、曲尺等工具开始做木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几段木头不是他砍回来的超大柴块,而是要做什么东西。她看何渭摆弄了一阵子没看出个所以然,疑惑地问道:“何大哥,你要做什么呀?”
何渭手下动作不停,声音低沉:“给你做个浴桶。”
此时日薄西山,天边一大片红霞,远处河水静静流过,阿黄在廊下睡得正香,施思就在鸟叫虫鸣中听到这样一句低低的回应,这是她没想过的答案,是她没想过的事情——
有一天她会在一座山野小屋外,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听一个男人说“给你做个浴桶”。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于是也就什么反应都不做,镇定自若的接着擦头发。
何渭明显是热了,脸上有汗滴下,袖子也挽到了手肘那,施思走过去把自己擦头发的帕子递给何渭,道:“擦擦汗吧。”
何渭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递过来的脸帕,放下手中的东西接过来在自己脸上粗粗抹过一通,然后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木头上。
施思转身进屋拿了一本书和何渭昨日买的梅子干回来坐在小凳上开始看书,她把梅子干放在砍柴用的木桩上,书翻不了一页就要吃上三四颗。
何清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家大哥挽起袖子在锯木头,一个美娇娘散着头发坐在院子里边看书边吃果脯。
此情此景让何清震惊得说不出话,就在他犹豫着要出声的时候,何渭放下锯子,站起身来看向他,说:“这是你大嫂。”
何清:“!!!”
施思听到何渭的声音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才注意到门外有个穿青布长衫的男子,她看向何渭以眼神相询。
何渭:“家弟,何清。”
施思:“!!!”
施思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何渭的家人见面,她连头发都没梳呢……她连忙站起来对何清福了福身,口里却怎么也叫不出“小叔”,就只好什么也不说。
何清见状也赶忙拱手弯腰回礼,然后向何渭投去了满是疑问的目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何渭也不管他,拿起锯子继续自己刚才的事,说:“你过来干什么。”
何清此时满腹的疑问,但又碍于施思在场不好向自家大哥发作,只好顺着何渭提的问答道:“小娥做了些酱腌排骨让我给你送来,还好你今日在家,没有跑到后面深山老林里去。”
何渭:“你自己拿到厨房放着吧。”
何清听了自家大哥的话,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狐疑地朝施思那边看了一眼,就见施思放下书朝他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道:“小叔,我来吧,你们兄弟说说话。”
何清:“小、小叔?”
这一会儿的反应时间让施思克服了心里的害羞,而且何渭好像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只好自己来了。
“我与何大哥前日已经成亲,还没来得及知会小叔。”
她说完向何清行了一礼拿着东西转身去了厨房。
何清看着施思进了厨房,转过身压低了声音问何渭:“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成亲了,”何渭抬起头望向厨房,“跟她。”说完收回眼神继续锯木头。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他实在想不通前两天才从山里回来的人怎么就突然成亲了。
何渭:“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何清冷静了一会儿,问:“你们没有行迎亲礼,也没有宴请宾客,这六礼都不过,大嫂就这样嫁了你吗?”
何渭没有立即回他,锯完了一块木头才说:“嗯。”
“这、这怎么行?”何清还兀自在错乱中,理不出个头绪,又喃喃道:“前两天小娥还张罗着要给你物色合适的女子,这下她是不用忙活了。”
兄弟二人说话间施思已放好东西出来了,强装镇定地招呼何清进屋落坐休息。何清还没说什么,何渭已先开口:“他家里还有事,不便久留。”
既然他这么说了,原来还想再问些什么的何清也就不再勉强,带着满心满脑的疑问拱手告辞:“对,家里还有些杂事,大……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小叔慢走。”施思本也不知道该同这突然造访的小叔说些什么,现下他要走自然是不会挽留。
等何清走了一会儿,施思又吃上了梅子干,忽听何渭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