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守冬伸手拦下三人,若是凑近些便能看见几人眼中细细血丝尽显,看起来骇人得狠,额角上的青筋也条条显露。
女人开口声音里像是压抑着极度悲痛,蛊惑着周围及眼前的人:“言言,那可是你奶奶这一辈子的积蓄,你就这么对她,你去看看她,你看看她躺在ICU里,你的心不痛吗?”
许守冬此人心机极重,许一言想着若是自己再年少几岁说不定就被她温水煮青蛙给弄到清白不辨。
他们也曾对她很好的,在她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好到她以为这世上最可靠的就是亲情了。当初她们也是“言言”“言言”的叫着,直到后来爸爸去世,给了她们可乘之机,所有的处心积虑便明目张胆地显露。
在人精堆儿里沉浮起落多年,许一言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足够洞穿面前人所有精心布局,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所以他们休想再从自己身上榨取一分一毫。
“当初我爸死的时候,你们对我们孤儿寡母那可是步步逼迫啊,要不是黎家强势还能有我什么事儿?我妈死的时候,你想撬走的东西可惜早已被她安排妥当,怎样?我妈宁愿交给你们口中的外姓人都不考虑你们,所以我说你们是真的蠢,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好吃好喝供着祖宗奶奶才能分到好处,可是你们偏偏反其道而行,坏事做尽还想捞油水,钓鱼还得有饵呢!你们有什么?一张坏嘴吗?”
她一口气说完,期间还指着要打断她的男人,根本没给他们任何插嘴的机会。
她脸上表情被口罩掩去大半,声音变得沉闷压抑,眉眼看起来却是温和淡然至极,全无半点争执之相,若是换了听不懂话的小孩儿,可能还以为她是在拿糖嘻逗。
许一言心知倒不是许守冬想走到这种地步,而是许多年前就被奶奶无意中看清了别有用心的真面目,才会被奶奶拒之门外,所以现在才出此下策,用舆论压她。
人前人后的两副面孔,这些人已经切换自如,入戏太深的结果就是几人深觉自己乃大义凛然正道之光,只有钱满足不了他们时才会让深藏的面目露出破绽。
许一言深知这不是亲人,是饿狼。他们有许多手段来撕扯她,今天只是冰山一角。
她也根本不想留余地,语带讥讽:“你说我让奶奶住养老院啊?不好意思,我在四季城买了套房子,等奶奶病好了就能住过去了,你知道为什么买在那里吗?因为那里有最好的安保措施,没错,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种乱认亲戚的人去打秋风的。”
舆论?许一言嗤笑一声,若是在乎这些,那当年在她亲手把亲哥送进牢里的时候她就被唾沫淹死了,哪里还能好好活到今天?
三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唯独许守冬机关算尽又是耐心极好,就算到了这种地步都只是看着她,依旧伸手拦住早就控制不住要发作的其他人。
可是许一言耐心快要耗尽,不想陪他们耗了。
“奶奶前几年重病需要你们尽孝的时候,你们可是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你们现在不就是在乱认亲戚吗?我爸挣的这份家业可是白手起家,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全数是奶奶的,现在奶奶给了我,你们想要也得问问法律准不准!”
买房子是真,已经装修好了,是她工作多年的积蓄,目的就是把奶奶接离漩涡中心。事实上奶奶给她的钱,她分文未动,暂时不知该怎么处理。
那老二两口子听到连自己孩子都没有份儿时就按捺不住,奈何被大姐压制着不敢发作。此刻被指着鼻子羞辱,男人手上不住地颤抖,心中怒火滔天,说时迟那时快,红了眼扬起手就朝着女孩脸上招呼过去。
许一言是何许人?在工地摸爬滚打快十年就差肩挑手扛了,如何能反应不过来?所以她一把格了回去,犹自呵了一声,那双透亮的眼睛里满是讥讽:“从小到大我爸都没打过我,就凭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的脸?你倚老卖老也得有人买啊!”
她在黎家那么多年被视若己出,未曾受过半分委屈。工作后手段也是了得,别说手下的人,就连甲方明面上也是要客客气气的,除了黎敬谁敢给她脸色看,更遑论这个老东西想动手。
常年混迹于工地,不同于大多数女孩的温和文气,许一言手上力气可是不小,那男人被狠狠格的那一下,手臂内侧烈烈作痛,嘴上也不停骂着,他甚至怀疑手臂骨折了。
真是见鬼了!
余霁坐在长椅上看着她以一己之力舌战群戚,这出家庭大戏可真是精彩。
为避免出现动手伤人的情况,早就叫了保安却久不见来。恰好检验结果到时间了,他正准备起身去打印报告,余光瞥见那两个中年男人竟然上前想跟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动手。
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去,他冷眼轻喝:“还让不让人交费了?”
这一跨步,许一言直接被他挡在了身后。
周围群众不想掺合家务事但扰乱秩序不行,于是大声唤着姗姗来迟的保安,几人脸色瞬时铁青不敢再动手,咬着牙阴鸷地看着许一言。
在保安的询问下,许守冬只得连拉带拽把几人扯走,大厅一瞬又恢复正常秩序,如同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一言轻轻吐了口气,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人说:“谢谢你啊,小帅哥。”
“……”
为什么要加个小?她看着也没比他大吧?
“他们肯定还会来的,你……”
“没事,习惯了。”
口罩下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却看得出她是在笑的,余霁只觉得心中一刺,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太无聊了逗逗他们。”她挥挥手大步流星离去。
余霁心中邪门,双方各执一词,她倒是恣意得很,始终挺直背,言辞犀利眼神不曾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