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惟肖踏进公寓的第一步就瞪直了眼,酒瓶、烟盒、一次性外卖盒在地上茶几上堆成了小山,找不到一块干净地方下脚。
如果眼前不是熟悉的家居装饰,他还以为走进了哪个垃圾堆。他先前去Rosebud找余霁,被告知已经很久没现身了。
余惟肖在二楼书房三楼卧室转了一圈没发现人,刚准备打电话,手却陡然停顿,找了一圈的人此刻正在阳台躺椅上,衣着单薄,吹着冷风。
雨没下了,屋檐上仍滴滴嗒嗒不停落下雨点,秋风掀起落地窗的纱帘疯狂往屋内扬,在耳边呼呼作响。
余惟肖轻声走过去,那风迎面刮得人发怵,一直盯着躺椅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直到走进阳台,才看见他下颌泛青,一准是好几天没打理了,听见响动他也只是稍稍抬了眼,复又闭上。
那双漂亮的眼睛如终年不化的雪顶,锢了寒冰,缄着严霜,一片死寂。
往日的意气风发,此刻荡然无存。
余惟肖攥紧了手,慢慢蹲下身,想问他怎么了,又问不出口,“哥,你冷不冷?”
“不冷。”他开口声音沙哑,几近失语,哪里有往日冰泉似的清润,“这样清醒点。”
冷风剔骨,醉意才会消散。
余惟肖心中大痛,即便当年天之骄子一朝坠入泥泞,即便当年再沉闷阴冷再愤懑不平,他也不曾在哥哥脸上见到过今天这般神情,眼里瞧不见一丝生气,仿佛被夺了舍,换了人。
当年他曾私心想,哥哥一辈子都当个拽哥好了,谁也不用理会,就那么冷酷肆意步履不停,永远都不需要为世间琐碎奔走,永远都快自由一步。
可如今,淡如云间之月倏然坠落,他恍若在梦,连想都不敢想,多一秒都看不下去了。
他转身在房间里翻出羽绒服给哥哥搭上,又一溜烟儿地收拾了桌上地上的垃圾,做完这一切,看着他颓败的肩背,听见哥哥问。
“你有在游戏里喜欢过一个人吗?”
“有,有很多。”
“我说,男女之间的喜欢。”
余惟肖没由来地心下一沉,问道:“为情所困吗?”
提问的人倒是没说话了,半晌冷嗤一声,她动过情吗?
思虑的结果是,她动了情,只不过与他无关而已。
“你先回去吧。”余霁开口赶人,他这副模样有碍观瞻。
“哥,是因为许一言吗?”
他根本没办法想象哥哥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不过那个人是许一言的话,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好像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余霁原本起身的动作顿了顿,许多人都执着于第一眼的心动,他也不例外。
也许是因为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始终挺直脊背,坚定又果断。也许是因为她向他道谢时太坦然,离去时又太洒脱。也许是因为游戏时她宽容肆意,生活里她又爱憎分明。
总之的确是因为她,让他这一颗心,碎了又碎,不堪重负。
“哥,不要和她闹掰好不好?”余惟肖艰难地向哥哥提出请求,即便心知以哥哥现在的情况,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可他没有办法。
最在乎的两个人如果反目成仇,他没办法想象,也没办法割舍。如果硬要割舍,那他的痛苦将不亚于眼前人。
所以他才提出了非分请求。
“从来都由不得我。”余霁垂眼自嘲一笑,声音沉闷:“她向来爱憎分明不是吗?”
他哪有资格置喙?
可他又爱惨了她的爱憎分明,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