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再多住几日吧，我娘说给你炒腊肉！”小男孩松开少女的袖子的，小手夸张地向她比划起来。
“这么大，这么厚！”小男孩抹了一把嘴，“切成片配辣子炒了，我能多吃半个窝窝头，如果有白米饭就更好了。”
少女本想捏捏他的脸，但她叹了口气，揉了揉他枯黄的头发说：“你太瘦了，可惜姐姐现在没口福，你要替我多吃点。”她转身朝他身后的村民们说：“此鬼已除，我在此设了结界，可保村子五年内不受妖邪侵扰。”
“那……”
她看出了村民的顾虑，抬手安抚带了点意味深长：“那时我定会回来重设结界，若我来不了，也会拜托其他人。”
“我会修书与雷神派给大家送食粮与衣被，直至村子重建。”
少女眸子微动，闪着天真的势在必得又隐着忧虑，她紧了紧包袱，朝身后摆了摆手：“回吧，不必再送了！”
她后背负伞，一手提刃，衣袂染血，步伐坚定。不过那血不是来自哪只鬼怪，而是她的同袍。
夜晚，伴着如豆灯火，她展开信纸，沉吟片刻提笔：
“父亲，见字如晤。周山村邪祟已除……”
“胡闹！”
端坐在太师椅中的商远闲一扫袖子，茶盏中的上等清茗全倾在了桌上。
远闲，远闲。
事事都要他操心，谁谁都不让他省心。他咋舌，这名字太不吉利！商远闲叹了口气，抖了抖沾了茶汤的衣袖，拈了个术法，清理了他的黄檀木桌和衣裳。
“爹爹”，始作俑者低着头适时上前，做乖巧状为他重新斟了茶，坐在他的对面，旋又正色道，“我要下山去历练，你不能总把我当做垂髫小儿。”
“当垂髫小儿又如何不好？是后山的鸟窝不够你掏了，还是人参挖光了？”
商远闲接过茶盏不看她，专心品着清茗。
“我倒是没腻，只是我现在进不得后山了。”商有乔挠了挠头说，“后山的精怪们坏得很，我每每进山，那群人参精便抱住我的脚好叫鸟雀们来啄我，我好容易离开，花精又往我身上喷蜜粉，引得蜂来叮我。”
“你到是个有本事的，你的同门们进后山可没见过几个坏心眼的精怪”，商远闲冷哼一声，悠悠放下了茶盏。
“风神派隐世多年，不需要你去下山历练什么。我就是没耐住德音的软磨硬泡，一时心软同意她下山，我若狠心些，她也不至于……”商远闲没再说下去。
听父亲提到姐姐，商有乔一下子没压住心中所想，一吐为快：
“爹爹，周山村之事存疑，德音给你去了那封信之后便音讯全无，没多久她的魂灯便熄了，骨殖也寻无可寻，我一定要去亲自给她寻一个真相！”
“你还要去周山村！？”商远闲半是震惊半是紧张，然后气笑，“你陆伯伯，雷神派的掌门，亲自点的数十修士去寻德音都未能找到，那几十人甚至差点没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你一个小孩子又有何能耐？”
“德音的事，我不信其他人。爹爹……”商有乔不为所动。
商掌门盯着女儿半晌，他叹了口气，把茶盏推到一边，疲惫地揉了把脸。
“我的阿鹰，爹爹只有你一个女儿了。”商远闲有些颓然，“若不是爹爹身上有禁锢，出不得风神派一步……”他的声音慢慢变弱，人也撑不住伏在了桌上。
商有乔听懂了他的未言之意与愧恼不甘，她垂下眼眸，迷药虽然无色无昧，但放倒一派掌门需要极大的药量，她将茶泡得酽酽的以遮盖可能存在的味道，又不断说话分他的心才达到这个目的。
她叹了口气，将睡倒的商远闲移到榻上后闭门离开。
“保重，爹爹。等我找到德音身故的真相，回来要罚扎马步顶碗还是抄书关禁闭都随你。”商有乔冲着紧闭的房门悄声告别。
一片微凉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商有乔披上狐裘踏进朦胧的夜色，再未回头。
走出封印，商有乔舒了舒腰身，上手放在脑后，她勾唇回身望去：“还以为多难呢。”
她背着一把筑和一个包袱，一只说不出名字的灰色鸟雀在界门关闭前落在了她的肩头，待站稳，它用力舒展了一下翅膀而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居然不是来啄我的。”商有乔啧啧称奇。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在后山的花草鸟兽里绝没什么好名声，可就是如此，却有只小雀儿愿意跟着她。
“怕不是对我的美貌动了情？”商有乔挑眉，她的语气带着了然和佯装的苦恼。
本在闭目养神的鸟儿扑腾着啄她的发髻，商有乔猝不及防只得急急护着头跑下山去。
界门在薄雾和细雪中紧闭，它静默无声地再一次目送一场别离。
“客官，您要点什么？咱这儿的红烧排骨，酱肘子，锅包肉可都是荣城数得上号的名菜！”小二边说边用白巾殷勤地擦拭商有乔面前的木桌。
商有乔在此歇脚，她从背上卸下白布包着的筑，又抖了抖沾雪的狐裘，从怀里掏出那只灰色小雀儿，朝小二说道：“一壶热水，一碗生谷子。”
“好嘞！”小二的声音有些泄气。
得了，又是个不吃人粮食的修真的。小二叹了口气。
“旧序改辙，变者何速！”德音最后一封信如是写道。
旧序倒是好理解，德音指的左不过是四大门派与边境的的平衡。
当年风雷水火四神与凤凰开天辟地，人族弱小，边境的各种灵体便侵扰人族，视其为圈中畜，池中鱼，四神的信徒得四神授法，开派立宗，人族实力增长非常，也出现了炼化阴灵的情况。
不过四大派骄矜得很，自诩正统门派，炼化阴灵是不愿意做的，起码是明面上不愿意做。
边境和四大派多少年来打得有来有往，点到为止，乐此不疲。不是谁能力不行，是那位朱雀祖宗在盯着。
朱雀身前降罚维序，没人也没鬼怪敢越雷池；祂老人家神殒后，尸骨留给人族，灵力散给灵体。
本来还在互相假笑的二族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一边歌颂朱雀先圣的无上功德，一边暗骂这老鸟多事，生前死后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