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个和尚
“这老和尚怎么还不走?是赖上知州府了吧?”
澶州南城知州府门外,一往来知州府送菜的菜贩推着板车从角门出来,目光不由看向不远处席地而坐的老和尚。
“可不是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两天来化缘也就罢了,这都一连来了大半个月了,天天来,真当知州府是善堂了?!”门房顶着大嗓门应道,仿佛故意说给那个衣着整洁的老和尚听。
不远处的老和尚气度自成、道骨仙风,此时正闭目养神,对二人的对话恍若未闻,拨弄佛珠的手亦未停下半分。
“咳,依小的瞧,这老秃驴很要脸面的。要不然怕是早都拉下脸去堵正门了,还来这后门找什么劲儿。”小贩笑得分外谄媚,口中满是不屑,“有些人啊,就是清高!好像低下头会死似的,结果呢,到最后反而落不得好。”
“得,我们这儿可容不得这尊大佛,你也莫说旁的,赶紧儿地走。”说着,门房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老和尚,便赶了小贩走人。
只是待门房遣了菜贩再折返时,竟然发现大半个月来日日待在后门处的老和尚竟不见了踪影,不知往何处而去。
是夜,知州府邸,厅堂之内。
老和尚一袭袈裟坐在厅内,将茶盏饮了一盏又一盏,复又若无其事地坐在座椅上拨弄起佛珠来。
他在这里已喝了九盏茶,念了两个多时辰经,看架势并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厅堂隐蔽处一个管家模样的仆人看到这般情形,眉头皱了皱,退了出去。
这时,厅堂口进来一主一仆两名女子,站到了老和尚跟前。
随行的侍女先是打量了番老和尚,遂又不由皱起眉头,唾了老和尚一口,着恼道,“老秃驴,不兴念。”
“桑月,不得无礼。”林雪随口斥责了丫鬟桑月,目光却是不善地转向了坐着的老和尚。
似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老和尚睁眼看向林雪,拨弄佛珠的手顿住了,目光在她面上一寸寸地扫过,似忆追着什么,贪恋着什么,只是很快又垂下眼帘,口中复念起了经文。
“娘子,”桑月赶紧上前一步,小声冲身边的主子嘀咕道,“这老和尚念的好像是《地藏经》,那可是超度死人!咱府里又没有人亡故,这老秃驴可不是要咒人死吗?可恶至极,就冲这一点,咱们便是立时打死他都不亏。也不知道老爷怎地让了这老秃驴进来?!”
说着桑月恶狠狠地瞪了老和尚一眼。
“听仆人说,大师在这里等了家父一日。不知找家父有何贵干?”
老和尚垂了眉眼,没有回答。
“若是寺庙要添香油钱,那么怕是要让大师失望了。我父不信佛,亦没有闲钱捐助,您便是等到他怕也是劳而无获。”
林雪亦打量着坐着的老和尚,只是与桑月不同,她觉察出对面之人功力深不可测,只是却不知为什么气息间隐隐有些不均,像是......负了伤。
林雪仔细看过去,果然发觉对方搁在腿上的右手似乎有些不自然。
“施主今年有一十又八了吧?”
“大师认识我?”林雪挑眉。
“施主这十八年来,可有见过令堂?”
老和尚看着林雪陡然睁大的眼睛,郑重道,“或者说令堂就没有托梦给施主?贫僧看着这府邸阴气深深、怨气冲天,多半这府中发生过什么怪事吧?”
“桑月,去外面看看爹爹来了没?”林雪打发了桑月出去。
“不知大师与家堂是何关系?”
老和尚闻言眸中陡然一黯,“贫僧四处云游,曾结识令堂,算是......故人吧?”
“可是故人早已逝世。”
老和尚拨弄佛珠的手又顿住了。
“当年老衲没见到令堂的尸首,如今亦觅不到她的尸骨。逝世一说,有待考量。”
“是你掘了我娘的墓!”林雪冷喝一声,却没有预想到的那般愤怒激动。
“果然,上一个见到的是小施主。”老和尚并不理会看似愤怒的林雪,反而露出了难得的慈爱之色,将手中握着的那串佛珠递给林雪,温声说道,“施主与老衲素昧平生,老衲说什么施主怕都不信,既是如此,施主何不自己去寻。析津府,云来药庄。令堂当年曾托贫僧将一封信悄悄寄与那里。这串佛珠便是信物。”
林雪半信半疑地接了佛珠,刚想再问,老和尚已然发觉了什么,忽然落座开口道,“烦劳施主转告,今日贫僧见不到故人,断不会离开此地。”
故人?
林雪正诧异时,厅堂内已有徐徐的脚步声传来,不几,一人自厅后而入,正是她的父亲知州林太忠。但她林雪分明晓得父亲这一日都在家中并没有要见老和尚的意思,如何却忽地改了主意?
“小雪,你先退下吧!”林太忠看了眼一旁神情自若的林雪,并没有注意到被她悄悄塞入袖中的那串佛珠,转而看向坐着的老和尚,神情冷凝,一改往日儒雅的脾气,嘲弄道, “你有脸来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老衲若不腆着这张老脸,你如何肯见我一面?!”
林雪退出厅堂前,悄悄回头看了眼厅内的老和尚,那模样倒是像与父亲早已熟识了的。只是,他究竟是谁?娘为什么会托他往契丹送信?还有,这串佛珠究竟又有着什么秘密......
林雪心中想着事儿,往后院行去的步子也不由慢了下来。路过前院时,巧不巧正瞧见连卓在府门前会见一个面生的小厮,一个主意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桑月,此番连大哥护送我们回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好好谢过他?”林雪婆娑着袖中的佛珠,柔声问道。
“娘子的意思是......?”桑月用帕子掩了掩唇,笑得有些羞赧,调侃道,“小月这就去安排,娘子等着便是。”
知州府厅堂
“说吧,找我有何贵干?”林知州没有好气道。
“二娘在哪儿?”
“这话我倒要问问你,你掘了二娘的墓意欲何为?”说着,一个茶杯被狠狠地朝老和尚处摔了过去。
老和尚左手随意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