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晚上，秋牧覆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另一个女孩相伴走完了一生，她有着亮晶晶的眼睛，眼眸深处总是藏着美好的期待，她总是笑着，仿佛秋天里和煦而不刺眼的阳光，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哭，好像还是在她想要放弃这段感情的时候。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有能飞天遁地的虫子，还有同样能飞天遁地的人类，梦的最后，停在了他们在废弃游乐场中的，那个单方面的拥抱。
秋牧覆听到对方用温柔的南方口音对他说“新年快乐”，对他说“我爱你”，对他说“对不起”，但唯独，少了一句什么。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抗拒那双手的离开，只是他动不了，他的眼角渐渐有泪水划过，然后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房间。
秋牧覆认得这里，苏虔浅带他来过，敲门的暗号是《Jingle Bells》。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他消化记忆的空当，有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秋牧覆便站起身，快步上前抱住了她。
“我是来告别的，漓羽说，我欠你一场正式的告别。”苏虔浅拍了拍秋牧覆的背，示意他松开自己。
“我不听。”秋牧覆倔强地不肯抬头，也没松手。
苏虔浅叹了一口气，“秋秋，这里已经不是我们俩相爱的时间线了，而且你留不住我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总之你不许走！”秋牧覆终于是将头从苏虔浅脖颈处抬起，一脸委屈地盯着苏虔浅，“你不爱我了么？”
“大哥，这个世界你好像没有爱过我。”苏虔浅有些无语，“你都有订婚对象啦！漓羽跟我说之后你们还会有两个小孩子，你的事业也会越来越好，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当然还会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也会和他们发一些合作曲，都很好听！当然你自己发的歌也很好听，特别是一首叫......呃，名字我就不说了，反正是一首Rap，真的，绝了！”
秋牧覆就这么静静听着苏虔浅说着他之后的生活，沉思了片刻后，缓缓问道：“那你呢？你在哪里？”
苏虔浅一愣，吸了吸鼻子，故作淡定道：“我？当然是漓羽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喽，我肯定是要跟着她跑的。毕竟我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投影嘛，总归是要消失不见，魂归本体......”
“苏虔浅。”秋牧覆突然冷不丁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打断了她说的话，随即自顾自地念叨道：“可是你叫苏虔浅，亲近的人叫你‘浅浅’，我的粉丝们叫你‘阿虔’，我给你起过昵称叫你‘Miss Puppy’。你可以有很多名字，但独独，不叫‘潇漓羽’。”
“命运的安排就是这样，也不是你说不叫就不叫的。”苏虔浅笑出了声，将刚刚还酝酿在眼里的一点水汽偷偷隐藏掉，“好啦，说正经的，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呢。”
“救你，爱过。”秋牧覆胡乱回答着之前听过的伴侣提出的种种所谓的“世纪难题”，似乎并不想苏虔浅问出那个问题。
“我有让你回答这些嘛！”苏虔浅抬手拍了一下秋牧覆的额头，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有作为苏虔浅，好好活过么？”
又来了，苏虔浅眼眸深处星星点点的期待又占据了秋牧覆的全部视线，他不想回答，但经不住这种眼神攻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收紧手臂抱住了苏虔浅，他想对苏虔浅说的有很多，他想说你是照耀我秋日的阳光，他想说是你教会了我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喜爱，他想说唯独是你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便接受了全部的我。
“秋秋？”半天听不到秋牧覆的声音，苏虔浅有些担心地想在他怀里抬头，但终究看不到秋牧覆的脸。
“有的。”独自咽下那些思绪，秋牧覆声音颤抖地重复道：“有的，你有作为浅浅活过，有作为苏虔浅好好地活过，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有成为我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似乎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苏虔浅轻笑了几声，用毛茸茸的头发轻轻蹭了蹭秋牧覆的胸口，“最喜欢你了。”
“那就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和我并肩前进，好么？”秋牧覆的意识逐渐模糊，但他仍旧努力抱住怀里的女孩子。只是，渐渐地，他开始忘记怀里女孩子的姓名，忘记了为什么要这么用力地抱住她。
“你还会回来么？”秋牧覆声音颤抖地问到，即便他不知道他口中的“你”究竟是谁，但他隐约记得，他很想很想她，“不要只出现在我的梦里好不好？想我的话，就化成风，吹吹Oreo毛茸茸的尾巴，好不好？”
恍惚间，仿佛真的有风吹在了秋牧覆的脸上，使得他的思想飘远了一瞬，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怀里女孩子释怀的笑声，听到有谁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拜拜”，再睁开眼，天已大亮。
秋牧覆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但无论他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梦的具体内容，向程洛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看着秋牧覆满脸遗憾的表情，笑了一声，“梦就是这样，你越想就越想不起，别烦恼了，那只是个梦而已。”
秋牧覆也笑了笑，感叹了一下最近自己确实有些敏感。只是夜深人静时，他望着那片墨色的天空，上面点缀的星星点点闪烁间，仿若砸在他的心上一般钝钝的难受。
那只是梦而已，一个自己都完全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的梦而已。
秋牧覆总这样一遍遍告诫自己，但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不像假的，他只能将这种情绪寄托于作品之上，于是便拿起平板，开始了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