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京都十里外,破庙,午夜子时。
几个乞丐围着一个明显没了活人气儿的女尸,他们讨论的当然不是怎么将女尸起死回生,而是要不要将尸体分之而食。
实际上这算不得骇人听闻,大周朝昏庸无道,皇城之内玉盘珍馐,皇城之外民不聊生,这群乞丐已经近半月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了。
多数的乞丐都是赞成吃尸体的,而且把柴火都准备好了,可其中一个却还在顾虑,害怕这人死了太久,会不新鲜,吃了闹肚子,又怕在佛祖面前吃人会遭天谴。
争执不下之际,分明已经僵硬的女尸忽然动了动手指,接着坐了起来。
破庙里的寂静被乞丐破了音的声声尖叫打破,他们被吓得接连夺门而出,连好不容易攒的柴火也忘了拿。
苏岫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我...没死?”
倏忽间,一个苍老而又冰冷的声音从她心底里传来。
“我乃书灵,是上古神医所著的济世救人之书幻化而成,大周昏庸无道,是万民的怨念让我觉醒,我救了你,是想让你成为现世神医,不止要医病,更要医心。
我想让你改变这个时代。”
苏岫觉得心尖被狠狠一撞,五脏六腑都疼得真切,却又有种活着的满足,她又活过来了。
不管是报仇还是救世,只要活着,就一切都有机会,都有新的可能。
书灵的声音沉郁顿挫,像是一个活了成千上万岁的老者:“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还望你能解救含灵之苦,担起苍生大医之责。”
苏岫苦笑:“这担子可有点重…”
随后书灵似乎陷入了沉睡,或者已经融进了苏岫的体内,总之再没有声音。
苏岫在空无一人的破庙里和满身是灰的佛祖呆坐了片刻,实在又冷又饿,便起身生了火,又去外面林子挖了半个时辰,可算淘到了半袋子栗子,狼吞虎咽的吃了,才算是熬过了这一晚。
次日天一亮,苏岫就跑到附近一家名不经传的医馆外蹲守。
她知道这些白胡子老先生没事的时候就爱谈论点家国大事,正听的津津有味。
从前她只顾贪玩享乐,对这些事毫不关心,如今也该了解一二。
改变这个时代,是书灵的夙愿,是师父的志向,也是苏岫幼时就记在心底的。
而常言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了解这个时代是最基本的。
只见一个忧国忧民的老先生义愤填膺道:“如今天下分崩离析,最大的一支叛军队伍当属北陵圣君,狼王旗,其他摇摆不定的也大多归了圣君麾下,还有些想伺机黄雀在后的,便是那些分封地的富贵王爷,其中当属慎王独大,他的暗处生花旗专门招揽贤士,实力也不容小觑。”
对面的先生吹胡子瞪眼正要附和,门口忽然抬进来一个气息奄奄的病人,他躺在架起来的竹席上,额颈部冷汗不止,面色苍白,显然已经神昏,铺内医者还未诊脉便已面露难色。
苏岫主动请缨,跟他们说自己可以治。
不料几个白胡子老头像听到什么母猪上树一样的笑话一样,鄙夷地看着她:“治病?姑娘,你可别逗我了,这天下哪有女孩子行医的,你看看我们铺子里可有一位是和你一般的女儿身啊,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妨碍我病人抓药。”
实际上,这掌柜说的已经算是客气了,可苏岫还是被噎得一愣,杏眸一转,瞥到神台上端坐的观音像,便道:“连观世音菩萨都是男身女相,你们又为何必拘泥于此?”
铺子里的人还是摇了摇头。
苏岫这才想起大周朝是不接受女医师的,从前在咏笙堂,师兄弟间倒是可以缄口不言,但她只要在问诊的回春堂露面就一定要扮上男装。
她不禁有些落寞,却也没有轻易放弃,她思虑片刻,随后坚定道:“这个病人,只有我能治。”
苏岫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目光颇为嫌恶。
“姑娘,人命关天,你就不要再信口开河了。”
铺内传来一阵阵唏嘘,苏岫镇定地走上前,一边摸索病人的脉象,一边从容道:“此人面色白中兼青,大汗淋漓,四肢厥冷,脉微欲绝,此乃阳气暴脱之兆,如此险情,敢问在座医者何人能医?”
周遭骤然安静下来,刚刚还一脸不屑的长胡子老头们现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岫站起身来,在生死之门面前,她却神色沉静,犹如波澜不惊的湖水,竟还径自取下腕上的菩提串盘起绕指柔来,润泽的白菩提相互叩击,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可我却敢说我能医,如果你们不信我,那么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人就可以抬出去了。”
有了书灵的加持,苏岫很快就想到了诊法和药方。
方才对苏岫行送客之理的掌柜和几位老先生对视了几眼,最后只能将纸笔奉上,苏岫速速落笔写好了药方呈上。
随后苏岫先找来附子让病人含在嘴里,又施针缓解病情,半个时辰后,药终于煎成,晾了片刻给病人灌下去,汗出即刻减少,肢体也渐渐有了温度。
众人一改之前的怠慢,连声道:“神医再世,真是神医再世啊!”
此事一出,苏岫便理所当然地被这小小的神农铺供了起来,她将长发以玉簪高束,着一身青白长袍,再系上面纱,她正是花苞未成,雌雄难辩的年纪,衣裳再穿得厚重些,摇身一变,成了这里最有名的坐堂医,人人称之杏林医仙。
如此一来,既能隐瞒身份,又能静待时机,最重要的是,还包吃包住。
隔天苏岫背着背篓上山采药,穿过一片竹林,忽而冰冷的利刃抵到了她颈间。
饶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让冷器架到脖子上也还是会害怕,苏岫强装镇定道:“我口袋里有钱,你都可以拿走...”
“你是医师?”拿刀的男子生着一双粗壮的臂弯,颈后还纹着狰狞的狼面。
苏岫点头。
“只要你能医好我主人,我就饶你一命。”
主人?
苏岫应声,并示意他引路。
两人来到树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