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姑娘你可算出来了!”卓汗青揉着肚子,不满地嚷嚷着,“往日里这时候都有热腾腾的粥喝,今天你才起来。难不成是最近我们总是出门,你发懒了?”
严凝从双颊到颈间立刻红透,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
“汗青,莫要逗弄她,”清冷的声音,让严凝听得有些恍惚,记忆里他在山谷中,也曾这样责备过卓汗青,身着平褶回字纹弹墨袍,仅用一只素玉簪挽发的云天晓走出门,转头向着严凝莞尔一笑,“睡得好么?”
“好,”严凝用细若游蚊般的声音答道,小步快走向厨房。身后传来云天晓撒娇似的嗔怪,“这是躲着我呢?”
严凝这边刚点着火,一缕炊烟从墙头升起,散入晨雾中,帘子被打开,像是猜到了来人般,严凝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来人苦笑道,“这样怕我,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云天晓撩起袍角,坐在门口的月牙杌子上,梨涡轻陷,眉眼中一汪柔情水,声音难得的轻快:“看来,我的心意,你俱以明了。”
严凝感谢灶膛的炉火,将她的脸映得红彤彤的,遮住了她自带的彤云,教她不至于太过失态,轻轻答道:“清早见到的。”
“原是我唐突了,”云天晓摆弄着手指,低垂眼帘说,“本该先问过你,是否早有心上人,再问过你。可对你的情意一天大过一天,越是见不到,越是魂牵梦绕。我本不是直率的性子,只是左右等不到你的回音,才来问过你。”
“严凝实在欣喜,原本严凝对殿下早就,”严凝又向膛里塞了锹炭块,这才带着哭腔说:“可殿下是千真万确的皇家贵胄,我朝的宁王爷。就算严凝此刻不是重罪之身,也不过是临津集市一个小小的花炮匠。
日夜劳心劳力,挣几个辛苦钱。若不是在这遍地男人的镇北关,以严凝平平的相貌资质,怎会入得了殿下的青眼?殿下的心意严凝领了,也属实欢喜。殿下金尊玉贵,严凝不敢攀附。”
下唇被她自己咬的发白,脸上两行清泪被火光映衬的闪闪发亮。
“严凝,何必妄自菲薄,”云天晓眸中精光闪过,眼帘骤抬,起身说,“我又何尝不是沦落到这塞外关城呢?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既是有缘。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好迫你。
只是如今我奉旨,暂任这镇北关的统帅。往后势必聚少离多,还望我身在军帐,能得你些许惦念。”语毕,掀帘而去。
打手势唤来卓汗青,耳语了几句。卓汗青登时汗毛倒竖,一双大眼瞪得浑圆,“王爷,这,咱不大好吧。”
“我所教你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云天晓笑逐颜开,却从上翘的嘴里,说出渗人的语句,
“她的命是咱们给的,眼下就算告诉她实情,以她的性子,也会甘心拼了命救咱们。如今我给她编了个美梦,不是更好些?”
卓汗青多少觉得有些不妥,使劲拍着额头,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眼下若有双全法,
谁也不愿做个恶人。”云天晓搭在他肩上,与他耳语道,“咱们尚且选不了自己的命,何况顾及别人?”
卓汗青痛苦地扭曲了一张原本英姿勃发的少年面容,耳畔仿佛又想起诏狱中,一家人脚镣拖在地上的声音,向着云天晓,重重地点头。
云天晓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扬起唇角。
云天晓刚脱下外袍,手指扣上领口,严凝就一阵风似的飞奔而来。果不出他所料,云天晓俊朗的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得意。
“殿下要上战场?”严凝脸上写满担忧,眼中泛起急切的晶莹,连珠炮似的,问,“殿下又不会武功,怎么上战场?”
张开双臂,云天晓将她拥入怀中,严凝轻轻合上眼帘,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云天晓轻启双唇,声音如汩汩清泉,流入严凝的心里。
“此乃今上旨意,不去,乃是抗旨不尊,严凝你是知道律例的。抗旨不尊,要处死。哪怕我是你口中的皇亲贵胄,也顶多能得一杯鸩酒,留个全尸。”严凝听到这儿,眼睛忽然睁开,转身挣脱怀抱,两只抵在云天晓唇上,摇摇头。
云天晓拿下她的手指,波澜不惊地问:“你是怕我死是吗?你这心里,分明就是有我的。我心甚慰,死而无憾。”望着严凝跳动不安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舒爽,面上还是副伤痛的模样。
“虽我自幼攻读诗书,时至今日未曾掌刀兵,可抗旨必死,上战场,尚有一线生机,”云天晓换上痴情的面孔,“若我就此死去,严凝,你可会为我难过?”
严凝说不出话来,一颗心仿佛被捏碎,扔在冰天雪地之中。霎时间铺天盖地的悲伤与无助,竟相涌上心头,滚烫的泪水从眶中奔涌而出,豆大的泪水不住地滑落。
云天晓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合拢,接下那些泪珠:“丫头,莫哭,我只是指挥作战,未必会死啊。”说着腾出一只手,拇指拭去严凝的泪珠,“况且,你哭得这般伤心,我也会心疼的。”
“人家会武的,死的都那样多,”严凝泣不成声地说,“殿下您,您。”
“我有汗青啊,他会保护我的。我还有超勇将军陈继川,他熟知北蛮,最懂如何战胜‘铁浮屠’,有他们从旁协助,我必会毫发无伤,凯旋归来的。”一手扶着严凝肩膀,一手帮严凝拭去不断下坠的泪珠,安慰道。
劝慰了严凝,云天晓在得意之余,尚有隐隐担忧。等到卓汗青进来报,严凝出去后就径直去往超勇将军帐后,就是纯粹的得意了。
没有一个怀春少女,能够不去拯救她的爱人,特别是知道唯有自己,方可拯救他的时候。云天晓的指尖敲着案面,唇角不断上翘。那人已经应下了他的全部诉求,新兵和粮草给养正在路上,还有特地为严凝从弋阳订制的新衣裳。
在被巨大的愧疚压垮之前,陈继川送走了严凝,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侯爷,继川,已经尽力了。”掏出火折子,引燃了云天晓手书的传信字纸。
严凝步履匆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陈将军的嘱咐,“‘铁浮屠’浑身铁甲,最惧火攻。昔日骑马用锤击面、胸,亦有效。铁甲不可断,而血肉可崩。”
想起第一次从卓汗青那儿听得‘铁浮屠’后,自己就想到可以用火药,隔着铁甲炸碎敌方血肉。“而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