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明早见你，到时候我陪你去。”
“多谢令成哥，这次是顾家拖累你了。”顾嫣艰难地起了身，痛得倒抽了一口气。
“阿嫣，我有今日之势是为什么你当真不知？”徐令成其实有一副好相貌，不过是平日总爱板着脸让人望而却步。他的眼瞳漆黑，情思缱绻，顾嫣看了一眼就不敢和他对视，“你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徐令成看见她忽闪忽闪的眼睛还是像幼时缠着自己撒娇的小姑娘一样，无奈叹了口气把食盒打开，“趁热吃，还好没有糊掉。岁岁安康，小姑娘。”
顾嫣看着面前的长寿面，强忍着眼底的涩意，“令成哥，你该祝我能活过明日。”
“明日我陪你去，不会让你有事的。”青年的声音很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三更时分，定王府的外书房还是灯火通明。
“你是说徐令成上月换防时救了一名女子，带回了西山别院，四处延请名医，你可问过那些大夫？”
“把过脉的都说是风寒入骨，忧思过甚，属下还查到徐世子别院最近采买了许多上好的外伤药，尤其是接骨药。”
“依你看徐令成只是金屋藏娇？”
“是，怕是那女子的身份不够进侯府，只能养在府外。”许慎觉得王爷过于谨慎，买首饰买衣裳花心思带吃食，又不带回府的女子除了外室还能有什么。
“本王今夜歇在菡萏院。”许慎一头雾水，自从顾小姐走后王爷总有一些奇怪的要求，还好这要求比半夜去烧焦的废墟煮茶要正常多了，连忙吩咐下去。
“姐姐，这院子阴森森的，不会是王妃阴魂不散吧？”
“瞎说什么，王妃又不是死在盛京，当心被人听见了，拉你去打板子。”
“你说王爷还来这过夜，就不怕王妃来索命么？”
“你个死丫头不要命啦，王爷王妃伉俪情深，王爷是追思王妃才来这院里过夜。”
“可是王妃是被害死的啊……”后面的话听不见了，想是另一个侍女捂住了她的嘴。许慎已经冒了一头的汗，他看着面沉如水的定王，腿一软就跪下了，“主子，我现在就去找管事的来处置了这丫鬟。” 谁知道主子一声不吭就领着自己绕路到了菡萏院，一路摸黑进来竟然听见这样的议论。嫌命不够长的么，肃州王府里凡是王爷查出背后议论王妃的通通打杀了，很长一段时间王府里都人心惶惶。
陈哲挥手示意他起来，“这院里的人都是以前伺候过王妃的？”
“是，当初大婚前您吩咐小人亲自挑的。”
陈哲心头一震，当初母妃授意自己求娶顾家女，设法蚕食镇北军。顾岐在军中威望远不及其父，正是好安插自己人手的时候。表妹为祖母守孝一年已是十六岁，从小娇宠的姑娘在自己面前哭得几乎晕厥，只求自己不要近顾嫣的身，他应了。因为无论事成或事败，顾嫣注定是弃子，定王妃必是苏家女。
陈哲独自走进了内室，菡萏院并不是一个院子，它原是为了赏景临水而建的楼阁，初春的夜风还是带着寒意，顾嫣当初在新婚的冬日搬到这里是怎么想的呢？他嘲讽的笑了，以她的聪慧必然是早就洞悉了自己拙劣的谎言，而自己当时还当她是识趣，为何她会在肃州不惜暴露自己的身手相救呢？就这样名正言顺的摆脱自己不好吗？
他开着窗倚在榻上，凉凉的夜风吹进没有点灯的房间好像让他回到了一年前那个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山洞。彼时，大昭和西梁战局胶着，有士卒探到西梁太子的踪迹，纵然怀疑有诈，他还是领了一队人马去查看。谁知进了树林，种种异象接踵而至，意识到入了西梁皇室的秘阵时已无暇去想西梁人是如何在军营附近设下这个阵，只能疲于奔命。整整七天七夜，亲卫全部走散，身上伤口无数，他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山洞却再也无力支撑，一头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看见了顾嫣，好像许多年前他在城门口那惊鸿一瞥，那一刻他居然想这样也挺好的，原来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见的人是她呀。
“再不醒，我以为你要烧傻了。”顾嫣的声音让陈哲想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他抬起头看见自己身上的铠甲和外袍已经不见了，中衣微敞，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
“你……”顾嫣看他张口结舌“你”了半天忍不住笑了出来，“夫君还是躺着好好休息吧，我沿途留了记号，过不了多久你那些亲卫就该找来了。”
陈哲看过很多美人，或妖娆或清纯或温柔，她们娇滴滴的笑着，想从他这里得到名利富贵。但是顾嫣的笑让他觉得干净温暖，让人不由自主想去靠近，想拥她入怀，想让她永远这样。可是他不能，他注定是杀死她笑容的刽子手，他有些不忍，假装闭目养神。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顾嫣笑，也是顾嫣最后一次唤他夫君。
腊月的山风寒可刺骨，陈哲身上盖着顾嫣的狐裘，身旁燃着两堆篝火依然止不住地寒战，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有些可笑，饥寒交迫都挺了过来，怎么遇见以后顾嫣“柔弱”成这样。恍惚间觉得火光好像又亮了一点，许是顾嫣又燃了火，真是不知道她哪找来那么多柴火，她一个人是怎么闯进这个危机四伏的阵法，又暗骂许慎那些没用的废物怎么这么久还没找过来。思绪转圜间陡然他觉得狐裘被掀起了一角，随后自己怀里一沉，他下意识地想推开顾嫣，却听见她柔声道，“睡醒就好了，我给你暖暖。”抱着她的感觉比想象得还要温暖，像他幼时向母妃永远索求不到的一个拥抱，不，现在这个怀抱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陈哲忽然间对无比清晰的计划有点怀疑，他想自己一定是病糊涂了。
后半夜，陈哲退烧清醒了过来。他眯了眯眼睛适应了火焰的亮度，微微活动四肢，确信了自己并无大碍，那么，顾嫣真的出现了，她并不是死前的幻影。陈哲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他侧头看去，顾嫣蜷在他的肩下，很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他小心的挪开了一点距离，顾嫣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跟着移了过来，手还环上了他的腰。她的发髻早就散了，身上还沾了不少尘土，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再加上明媚的桃花眼闭着竟带着几分稚气，陈哲听清楚了，她说，“别动，会冷。”也许真的是病糊涂了，他真的没有动，就这样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