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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的栎树长得枝繁叶茂,风吹过的时候发出拍手般的沙沙声。
我靠在树荫底下,拿出来了口袋里那枚膈人的戒指。
银色的环戒,在透过树缝的日照下反射出几道耀眼的光,不同于父亲佩戴的那枚简单的银戒,它多了几分岁月的浓烈痕迹,戒身上留有不少连复原魔法都无法去除的划痕,很明显遭受过某些黑魔法的攻击。
当然更明显的区别在于戒指上端凸立起来的圆形图案,看上去像只三角眼,瞳孔中间有一道竖线。
那是死亡圣器的标志。
真正属于特拉弗斯家主的家戒,并非是父亲指环上佩戴的那枚。
外祖父在将家主之位传任给下一任继承人时留有心眼,在这位忠诚无比的圣徒心中,特拉弗斯的荣耀与他坚守的信仰紧密相连,可惜还未来得及向后人传达他的指令,死亡就如同秋风一般席卷而来,这枚与家族魔法相扣的戒指被遗落在地窖某处石砖底,直到我受祖父指引将它取出。
父亲不会没有发现戒指的异常,却从未探究过背后的秘密。
这或许来自特拉弗斯的传统约定,比起其他纯血世家按照长子继承制度传承家业,在特拉弗斯家,只有真正获得家戒的认可的继承人才能接任家主之位。
父亲或许也在某一刻恐惧过,为何他手中的那枚戒指没有任何魔力流动,但也许很快他也意识到了
成为家主的第一课便是极致的伪装。
我轻轻抚摸手中的戒指,随后轻轻扣在食指中,戒指的魔力感受到了血脉的链接,自动调整了大小,变成了适合我手指的尺寸,随后在微闪几分光芒后溶于血肉之中,表面看起来手指中变得毫无一物。
戒指认可了我的存在,认可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继承人。
前世费尽气力想得到的东西,如今好像不费吹灰之力。
我看着空无一物的指间,隔着树影有小块的光斑不轻不重地打落下来,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愉悦抑或是失之复得的感慨,那枚轻飘飘的戒指包含着许多沉重的代价,自身的命运和责任,家族的使命和约定。
自由两词,好像本就框框固固,我们任何人都挣脱不了。
我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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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绿叶突然掉落到了我的头顶,扰乱我的冥想,我拂开粘连在头顶的叶子,可在下一刻,大片的树叶如同暴雨一般哗一下通通掉落在我的身上,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被埋葬在树叶堆的自己,从小山丘里伸出手费力把脑袋探了出来,对着树上某个调皮鬼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
“西里斯!布莱克!“
几秒钟之后,从杨树的繁茂枝干上弹出一个小脑袋,西里斯的脸背对着太阳光,混着光晕朦胧不清,但我却能想象出他顽劣的恶作剧表情。
他嬉笑着跳下来,拉我起身。
我被猛地拉动了手臂,牵扯到了背后还未愈合的伤口,忍不住缩手倒吸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父亲处理事务的手段还是那么无情,背后的伤痕居然没法用魔法直接治疗,只能自然等待它痊愈。
西里斯发现了我的异常,他弯下腰靠近,很快那副漂亮的眉眼便蹙起来,他瞥见了我衬衫下若隐若现的伤口。
“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抬起眼看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你的伤怎么来的,我的伤就怎么了来的。”
他收敛眼眸,脸色不善,紧绷着脸庞,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因为你进了格兰芬多。”
我耸耸肩,表示继续讨论这件事情没什么多大意义,“已经过去了。”
“现在你知道我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我打趣般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朝他眨了眨眼。
小少年的脸消散了婴儿肥,五官变得更加俊朗,只是如今皱眉的模样多了几分成人的严肃。
他却还是垂眸沉默,全然收起刚刚那副调皮小男孩的模样,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嘴里喃喃道。
“与其这样,还不如……”
我打断他的话,笑了一下开口。
“西里斯,如果我进了斯莱特林,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成为朋友吗。“
他立刻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我,语气诚恳又坚定:“当然,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的朋友。”
西里斯笃定的语气直直地敲落在我心底,我看着他锋锐的双眼,就好像二十岁那年,他在雨中把我推倒在地,折断我的魔杖,恨不得我立即就能死掉的那双灰色眼睛。
是吗,是这样吗,我暗下眉眼,靠着树桩只是淡淡拍开停留在肩上的绿叶,叶子掉落在地上的瞬间,就像是某个偏离既定轨道又重蹈覆辙的循环夏天。
西里斯伸出手,犹豫了几秒摸向我脖颈出裸露出来的部分伤痕,温暖的指尖接触到我的皮肤,温度就这样传递过来。
我再次不自然地躲开他的触碰。
他微微皱眉,开口问,“疼吗?”
“你疼吗?”我同样指向他的褶饰领口垂落下来露出的伤痕。
“我不怕疼。“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纤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一下,目光有些微颤。“我怕你疼。”
西里斯长了一张十分招摇的脸,眉眼此刻被光线勾勒得更艳丽,透下来的阳光映在他灰色的瞳孔里,如碎钻般忽闪。
而现在那双漂亮的眼瞳里正倒映着我的脸。
在虚实相交的光线之间,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境。
片刻眩晕后,我逼迫着自己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庭中花园的午后阳光,透着繁密的花束绿植,带着一丝温凉的触感,我有些困倦地靠在树下安静地听着风吹鸟鸣,部分意识模糊地坠入梦境边缘。
宁静的日子里,睡眠总是稀缺又珍贵的要命。
西里斯靠在我身边,估计是在意着我身上的伤,也少见的保持着安静的模样,好似偷跑进我衣袖的风,肆意温柔。
风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不会甘于屈膝,不会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