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你知不知道你都闯了多大的祸?”
高堂之上,苏锦绣矛头直指杜棠,神色严峻。
沈夫人也面露为难,见杜棠惊慌失措,便为她解释道,“你才来,对此有所不知。那间卧房本是泓深生前住得最多的一间,还存放着他的许多遗物。后来下葬时,道公说泓深死于非命,而那间房屋便是留下他气息最多的地方。于是,道公作法用符文将屋门封印了起来,使得房内始终保持原本的模样,好让泓深得以安息。”
“如今,叔伯被扰了清净,在九泉之下何以安宁?”苏锦绣不住地叹息道,“这又何止是对逝者的大不敬?沈姨姨,下周便是叔伯的忌日了,竟发生如此之事,实在是有些晦气。”
“夫人,我……”
被冠以如此重的罪名,杜棠吓得脸色发白,颤着唇想辩解,可说什么都是无力。
沈夫人见她被吓坏了,心中也是复杂万分,先是将杜棠从地上扶了起来:“棠儿,你同我说,你平日只在主院里走动,今日怎么会跑到那样远的?”
杜棠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碧水突然噗通地跪倒在地,“沈夫人,都是我不好!我见夫人对院阁尚有些陌生,就多嘴提了一句,愿带夫人熟悉新环境,好尽快适应。只是后来我急着回去为王妃娘娘熬煮羹汤,临走前,就给杜夫人指了一条路便匆匆离开了,只是、只是……未曾想杜夫人会认错了道,竟径直走进了老将军的故居。这是奴婢的疏忽,请夫人责罚!”
杜棠惊骇地瞪大眼睛,这时才明白自己竟是落入了苏锦绣的圈套。
“我以为,带我去偏院,是王妃娘娘的意思。”
“我的确曾向碧水提过,你第一次来临水,让她好生照应你。可我只是一片好心,没想到最后却办了坏事。”苏锦绣面有惭色,突然掀起一个茶杯,怒而摔在了碧水的眼前,惹得后者吓得一个激灵,“还不是你这个贱婢,办事这样不力,害夫人与我都如此难堪!”
杜棠眼看着苏锦绣假心假意地训斥起了碧水,内心浮现起一阵恐惧。
若说上一次马车之事还可以看作是苏锦绣的“正当防卫”,那么这一次,她引得杜棠踏足禁地,犯下大逆不道的不孝之罪,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绝非无心之失,而是一次蓄意阴谋。
上一次,杜棠为保兰草亲身替罪,成为众矢之的。可悲的是,她的夫君却与陷害她的人站在一起。
所幸的是,这一次,至少有沈夫人愿意相信她。
杜棠破坏了老将军的故居,沈夫人虽面带不悦,却终没责怪杜棠。她默默来到佛像前,点兀自燃了三支香。
“阿弥陀佛,这实在是罪过。”
沈夫人抬起头来,思酌许久后道,“如喜,你快去请道公来,明日我们重新举行法事仪式。”
接着,又从地上扶起了杜棠,“也怪我,你来临水这样久了,我竟什么也没向你交代。我明白你是无心之失,此刻你怕是也很自责吧。”
“夫人……”
杜棠的眼圈逐渐泛起了红,原来被人理解是一件多么奢侈、又令人开心的事。
苏锦绣眼见着气氛有所缓和,便顺势道,“尹叔伯一向是个宅心仁厚之人,相信他会体谅姨姨的难处,也不会责难杜夫人的过失之举。”话到一半,苏锦绣忽地哀叹,语调拖长,“只是,就可怜了那只无辜的水蟾蜍,可怜了阿诀……”
提及水蟾蜍,沈夫人的神色也更凝重了些。她在心中措辞,认真地向杜棠交代:“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诀儿知道。”
杜棠有些紧张,沈夫人就向她解释了起来。
“原因之一,是当年泓深在他眼前遇害,这始终是他心中的一道槛,也是他至今不敢踏足故乡的原因。”沈夫人顿了顿,“原因之二,便在于王妃娘娘方才所说,你打碎的那只水蟾蜍。”
杜棠愣了愣。
“那是泓深在诀儿六岁那年为他亲手做的玩具,年久失修,木头早已老化发脆,很容易便碎了。”陷入回忆之中,沈夫人时不时地惋叹,“你方才看见的那块,是泓深后来为诀儿做的仿版。原来的那块,在诀儿七岁的时候,被几个孩子割坏扔进了河里,冲走再也不见了。”
“扔进河里?”
杜棠有些吃惊。
“那是泓深参军的第一年。他上沙场的一战,便打了一年之久。凯旋回来后,他取了异国他乡的一截柳木,为诀儿制了一只水蟾蜍。那是泓深战胜的荣耀勋章,也是诀儿童年最亲密的玩伴。”沈夫人正微微笑着,话锋忽地一转,“只可惜……那时的泓深在军中还郁郁不得志,连带着我又是外来的异邦人,因此,临水的村民并不欢迎我们。自然,也是不接纳诀儿的。”
“我们搬来临水后,与泓深总是聚少离多。村里的孩子仗着诀儿没有父亲在身边,便整日排挤欺负他。在学塾里给他穿小鞋、将他绑在深山里戏弄……这是常有的事。
泓深知道以后很是心疼,才制出了这样一个玩具,教他勇敢的道理。诀儿幼时没有伙伴,只有这样一只木头做的水蟾蜍日夜作伴。他牢牢铭记泓深的训诫,十分珍视这个‘木头玩伴’。也正是这只蟾蜍给了他鼓励,让他有勇气去对抗不公与欺凌。
可有一日他很晚才归家,衣衫尽数打湿、双颊也布满伤痕……那模样我至今都还记得,十分可怜。他哽咽着说,娘亲,蟾蜍没有了,他们夺走了我的蟾蜍。那一刻,我心都要碎了。”
提及伤心旧事,沈夫人不禁有些泪眼朦胧。
“诀儿对此十分自责,无论我们怎样劝说,他都认为是因为他太过弱小无能,才没能保护好这个父亲与他共同的‘荣誉’。即便,泓深后来为他重新制了一个差不多的,也无法弥补他内心的欠疚。也正是从那开始,诀儿变得沉默寡言。”
“……再后来,诀儿长大了一些,泓深升了官职,我们也搬去了湖州。”
说到这里,沈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眸子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苏锦绣叹息道,“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遇见阿诀时的情景。那时他总是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几乎不吭声,只爱独自待在角落里。后来,我整日找他捉迷藏、斗蛐蛐,好不容易看见他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