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叶岚的嘱托,萧鸿越一直压制着情绪,善待所有与她有关的人。
他怕叶岚有一天回来,看到他们过的不好会生气。
但是已经十年了,十年,叶岚都没有回来。
萧鸿越已经进入了发疯的边缘,时间告诉他,叶岚真的不会回来了,她真的死了。
早在十年前落下悬崖的那一刻,他的皇后就死了。
所有人都活着,只有他爱的人死了。
如果不是仪潜私自带她离开,她在皇宫里会很安全。
如果不是忠王放暗箭,她也许就顺利逃走了,在外面的世界活得好好的。
萧鸿越想过很多个“如果”,因为他不愿意承认,造成这一切的,其实是他自己。
是他的心机利用,他的反复无常,他的贪图帝位,他的独断猜忌,造成了爱人的离开。
萧鸿越登基的第十一年春,叶岚亲眼目睹了他的暴虐。
这一年的春天,无数人因言获罪。
劝他纳妃生子,以僭越罪杀。
谏他滥杀刑重,以大逆罪杀。
讽他昏庸残暴,以大不敬罪杀。
只开春便杀了数十位臣子文人,搞得朝堂人心惶惶,人人噤若寒蝉。
后来,萧鸿越开始日夜呆在坤宁宫里,整宿整宿不睡觉。
他生病的时候,会想起和叶岚初遇的情景。
救命之恩,照顾之情,那是他流浪民间当乞丐时体会到的第一丝温暖。
他收到边疆军报的时候,会想起和叶岚在仇池的短暂时光。
那一晚,怀抱着的人第一次没有对他排斥反抗。
那时,他曾以为,自己开始赢得她的心。
萧鸿越无比熟悉坤宁宫的每一处,他抚摸过每一个物件,送给她的匕首、手套、木偶……
所有的礼物都在这里,她走的时候居然一件都没有带走。
她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了,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没有经历过温暖,尚不知寒冷是多么难捱。
由爱生恨,时间一点点流逝,萧鸿越开始怨恨起叶岚来。
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他找不到答案,便派人抄了叶家,抓了所有叶家军,一个一个逼问叶岚的踪迹。
可这些人怎么会知道皇后在哪里?
他又向天下昭告重金寻找叶家女的旨意,想用叶家人逼迫叶岚现身,却依然了无音讯。
“蓄意隐瞒,知情不报,无视帝命。”
萧鸿越扔掉毛笔,在圣旨上重重按下玉玺。
叶岚在他身边,亲眼目睹他下了诛杀令,却无法阻止。
圣旨上洒落的墨迹如喷涌的血痕,寓意不祥。
继白氏一族后,国丈叶氏被皇帝以谋反罪论处。
叶隆,青青,仪潜,阿远,管家……他们一个个都死在了十一年的夏天。
血流成河,六月飞雪。
百姓猜测叶家灭族,是因为大将军叶隆执掌兵权多年,又参与过弑君宫变,恐怕早就被梁帝忌惮,鸟尽弓藏是迟早的事。
也有人说是因为梁帝克妻,两位后宫嫔妃先后身死,连带家族都遭殃,从此再无人敢将自家女儿送进皇宫。
坤宁宫内,萧鸿越胡子拉碴,目如死海般沉寂,脊背像是有千斤重压。
“我把叶家人都杀了,你肯定很恨我吧?”
“你不让我造杀孽,让我爱民仁政,可我却一点都不听话……岚岚,你看我做的多么过分,你怎么还来管管我啊……”
他缓慢地躺倒在凤塌上,心如死灰。
叶岚对着萧鸿越疯狂地骂,疯狂地打,可对方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宫殿顶梁。
她跪在地上,早已哭得声嘶力竭。
“为什么要杀父亲?为什么要杀青青?为什么要杀仪潜?你这个疯子!混蛋!白眼狼!我恨你!我恨你!”
叶岚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过,她深深地体会到了前世叶岚岚的痛苦,更体验到了白江月被灭门时的绝望。
萧鸿越躺在那里,如同一个筋疲力尽地死人般,除了胸口微弱的呼吸起伏,几乎没有一丝生气。
对于殿外的喧嚣,他无动于衷。
“梁帝昏庸无道,残暴虐杀,我们要替天行道,杀了暴君!”
叶岚回身望着破开的宫门,民间反叛的乱党纠结了起义军,叫嚣着冲进了皇城。
犹如多年前的那场宫变,李太后被忠王控制,先帝萧怀镇意外暴崩,六皇子萧鸿越以胜利者的姿态入主皇宫,登基为帝。
多么讽刺,周而复始,如今的胜利者又不知道会是谁了。
叶岚的背后燃起汹涌的大火,她逆着涌进来的人群,一步一步离开了皇城。
她不敢看身后被乱刀捅死的萧鸿越,也不敢看化为灰烬的坤宁宫,更不敢看倾颓覆灭的南梁。
眼前种种如同一场疯狂魔幻的梦魇,最终化为叶岚眸间的一滴泪,落在了腕间的珠玉上。
她伏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睫毛颤动,泪水盈盈,依然沉浸在幻梦中无法清醒。
灵矶子在旁静默打坐,一直默念着太上静心咒。
一声声的口诀是为了避免叶岚陷入精神折磨,他等待着对方醒来再做抉择。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幻梦才走到尽头。
叶岚醒来的时候,眼睛肿如桃子。
要不是道长念的清心咒起作用,她恐怕会被梦中所见刺激的发疯。
“灵矶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上一次让她看到白江月的死,这一次又让她看到所爱之人的死,灵矶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灵矶子望着她:“……其实我是明贵人的哥哥,也就是萧鸿越的舅舅。”
舅舅……
这个身份,一下子让叶岚串联起了一切。
叶岚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灵矶子会给大家闺秀白江月鸳鸯蝴蝶玉佩,为什么灵矶子从来没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