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羡玉看见她点了点头,嘴抿得很紧,眼睛一直不舍地流连在镯子上。
梁羡玉想起藏在身上的玉坠子,若不是自己运气好,只怕现在也要靠当物过活了……她柔了神色,一板一眼的程式之外,温声道:“你想好了,我就拟契了,一式两份。”
女郎惊讶地看了眼她,飞快低下头,再次答了声“嗯”。
为了还家里的债,阿娘替人洗衣挣钱,不够了,每次都叫她来解库当点东西。这里有一个柜缺好凶,会拿话吓唬人,她每次到了外面,一点都不想走进来。
可是眼前这个女柜缺和那个柜缺一点都不像……
梁羡玉写好当契,吹干了墨痕,从柜台里传给了那女郎看,“若觉得无误,便拿右手边的毛笔签上名字……”话未说完,她又补了一句道:“看不清楚的话,我可以念给你听!”
女郎顿了顿,摇头拒绝了,拿起毛笔写了字。
送走了这个女郎,又来过个当物超百贯的客人,梁羡玉为了稳妥起见,没有轻易接手,让古福接下了。
眼看傍晚时分到了,她收拾过东西正要走,李裕德还没说什么,古福先叫住了她,一脸一言难尽道:“你先等等,今天还有事。”
他还悄悄说了句“怎么偏偏挑了最后一天赶上这个麻烦。”
麻烦?
梁羡玉转了转眼,见解库里大家都没离开,反倒严阵以待地盯着楼梯口,一张张肃色的脸显得解库里头凝重万分。
祝安偷偷看了她眼,憋着笑。
盘账哎,多少人都吃不了这份苦,盘完一次就想转别的轻松行当。尤其他们经手金银的,户部榷货务也会来人盯着,熬鹰一样盘审,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怕不是要吓个半死,哭着喊着求当家让她离开柜台!
梁羡玉看到他这样,脸色一沉,还没说什么,楼梯口忽然踢踢踏踏了几声,只见魏当家从二楼快步走了下来,带了从后院赶来的钱房中人,叫上梁羡玉他们几个柜缺,一齐到了解库门外翘首以盼。
梁羡玉不明所以地跟上,等了会儿,有马车辚辚而来,魏当家迎上前去扶自车中下来之人,口中道:“靳监官,久违了,此番要辛苦您在解库守几天了!”
他还将人叫过去,一一介绍了,旁人还算好,尤其将梁羡玉点了出来,指着她笑道:“这个是库里新来的柜缺,姓梁的娘子,您是不是瞧着眼生?”
说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他去托人打听过,都说雍王殿下不近女色,如今甚至吃饭都还是茹素,那么这梁羡玉,到底是不是雍王殿下的女人,就很值得怀疑了。
刚好有个盘账机会,来者是户部榷货务的人。这榷货务原属太府寺管,后来底下的金榷货务划给了户部,再后来整个榷货务也都分了过去。
划给户部,也就是给三司,而三司正好由雍王殿下掌管,里头既有祁推官之流,想必殿下把三司之臣当做开府的家臣来用,定然会与解库有关的臣子说关照自己的女人。
既然如此,这靳监官,不可能不认识梁羡玉。
若不认识,这梁羡玉就是说谎,胆敢假借雍王殿下之名行事!到那时,不仅该被扫地出门,更该治罪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