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千帆种种的思绪,怀疑、憎恨、犹豫……都只化作了有气无力的点头,然后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装作睡去。
陆晚瓶藏在被子里的手,本是想要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却又在片刻后感受到靠进来的温语。
“你先睡会儿,待天亮后我需得出去一下。会不在,怕你害怕,所以先和说你一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烛渊解释着,一边帮陆晚瓶掖好被子。离开时天已经大亮了。院子里响起了侍女的脚步声,他翻出窗外,爬上屋顶之上,将整个洵王府尽收眼底。
于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府邸,从外墙四角阁楼就被人施了阵法,掩盖住了里面原有的气息。
一样和他来自于地底深渊,潮湿阴冷。这样的气息,身为龙族太子他本是可以感受到的,但却被人故意掩盖住了。
只有走进洵王府邸才能感受到,而气息又是从何处而来?
小殿下脑子里立刻就浮现了昨夜的身影,出现在除了裴少景,谁都不该出现的新房外。
难道,他原是想要进房来。是听见了自己和陆晚瓶的说话声,所以才离开了吗?
烛渊心下充满了疑问,翻身下了塔檐,绕进洵王府纵横交错的石径花廊里。
才找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他便穿过竹林走了一座竹制小院中。
和整个气派宏伟的洵王府格格不入,似有什么出世之人在锦绣红尘里清修一样。
舍不得人间的富贵,又舍不得寻求得道的法门。
院子里有很重的药香,竹屋让的小厨房里有小厮在熬药,离着药炉不远处是张竹编躺椅。
里面睡着一个木色粗布长山男子,身躯单薄,像片枯黄的落叶飘在上面一样。
似乎来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了一般,孱弱不堪,削瘦的脸颊上毫无血色。
烛渊进来之前,他本是侧着身躯,呆呆地打量着摇曳的竹林。
但不知道是看见他还是如何,突然就翻身平躺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檐下的燕子窝。
冬日,燕子都飞走了,来了鸠占鹊巢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在里面争吵。时而飞下来衔几粒散在院子里的白米,然后再飞回泥窝里。
“五皇子,药好了。”
小厮从药罐中沏出来滚烫的药汁,低着头奉到躺椅边。
“倒到那株兰花根下去吧。”
躺椅里的人只是伸手摸了一下滚烫的药碗,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吩咐将药滚烫的药倒了去。
院子里的那株兰花,本就纤细油绿的长叶受不住烫,才不过几日就发黄了。
小厮应声将药到进花盆里,转头收拾碳炉。烛渊好奇的走进去,直接凑到了躺椅前。
那张脸,还有孱弱的身躯,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人了。
裴少云,裴少景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弟弟。一直养在府中,从未有人见过他。
传言他性情温和有礼,待下人颇为和善,是那种小厮婢女争着上跟前去当差的那种主子。
不过他向来喜静,跟前只一个贴身小厮照顾起居。
不过,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婚房外的。
烛渊一眼就认出裴少云,一个小郎叔出现在新婚嫂嫂的新房外。
还有他身上的阴晦之气从何而来,这个人真的只是普通的人族吗?
小殿下又伸手在裴少云的眼前晃了晃,那双盯着屋檐的眸子纹丝未动。似乎没看见隐身的烛渊,但他明明是看见进院子的自己,所以才翻身过去的。
何况自己身上也有阴晦气,纵使不像他那般明显,至少也应该能够感受到的。
烛渊猜测裴少景不但能够感受到自己。更是能够看到,否则昨夜怎么匆匆的离开!
他暗自惊愕,洵王府这兄弟两到底是什么人!兄长娶亲,幼弟洞房,那陆晚瓶算什么!
洵王府如此诡异,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也不能待下去了,必须要马上离开。
烛渊意识到裴家这两兄弟许根本不是什么人,而和他一样来自地底深渊。
他急匆匆返回湖心小院,想要立刻带陆晚瓶走。可是院外已经站满来小厮和婢女,手捧着锦衣罗裙,钗环玉佩,还有数名前来伺候新王妃的婢女。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去,将整个小院塞得满满当当的。
为首的是昨夜消失了一夜的裴少景,但显然没人知道这事。他自是一派惬意之色,进了屋子很自然就钻到床榻边。
熟络的挽起帷幔,扶起被子里的人,抱着她十分的亲昵。
“怎么还没睡醒,昨夜累着了?”
陆晚瓶这才睁开眼来,涣散的眸子不知盯在何处才好。手腕上也还帮着烛渊的那根红绳,一圈一圈的缠绕着,显得那弯皓腕更加的白皙。
甚至还泛着隐隐的红,从陆晚瓶的身上蔓延到了裴少景的眼中。
他一下伸手掀开她的衣襟,露出里面被抓红的脖子。
裴少云昨夜绑着她了?!
“昨夜可弄疼你了?”
裴少景问出口时,已经是笃定昨夜陆晚瓶被用绳子绑了起来。他将那个受伤的人拥进怀中,竟有些难过和不甘。
她原该完完全全都是自己的,昨夜她可是难受,又可是舒爽了?
“别怕,只要怀上孩子就好了。”
陆晚瓶听见这话倏地抬头,眼中有惊愕之色。
裴少景亲了亲她的发,安慰道:“我答应你,只要怀上了孩子,就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原来是这样,陆晚瓶心下凄凉一笑。
抓着裴少景的衣服,骨节泛白如伸出锋利的爪子一样,勾着他的衣服。脸上却是像小猫一样的乖巧,可怜巴巴的惹人怜爱。
“殿……殿下,我……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她弱弱地问。
“会好起来的,就算好不起来,你还有我。”
裴少景看着她那双通红的眸子,心下却想,在怀上孩子之前这个小姑娘还瞎着比较好。
至少那样她还是会欢欢喜喜的将心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