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济提前离席这事几乎没人注意到,回去后看见兄长被三皇子拉着谈心,硬是没找着机会和兄长说怀玉公主的事。
回府的马车上兄长全程紧闭双眼假寐,宇文济知道他这是喝醉了,也不好打搅他,一路无话。抵达定北侯府时兄长又立即被叫去父亲的书房了,宇文济百无聊赖,只得牵了一匹马偷偷溜出去玩儿。
夜深后,宇文济低调地溜回了府,径自往自己的院子走,途中碰见给兄长送宵夜的吴管家,顺手接了过来,一看,是百合银耳粥,香软清糯,大约熬了许久。
他端着碗让吴管家退下,说他去把粥送给兄长就行,转头就自己先舀了一勺吃了,优哉游哉地朝书房走去。吴管家捧着托盘欲言又止,对着二公子的背影直摇头,这对孪生兄弟模样是一般无二,性情却是天差地别。不过像二公子这样洒脱无忧,倒也是一件幸事吧。
宇文济端着碗,门也不敲,直接用手肘顶开了门,笑吟吟地说:“小侯爷,夜宵来啦!”
书案前的宇文衷听见房门响动,立即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躯,一抬眼看到是他,大大松了口气,无精打采道:“济儿,你吓死我了。”
宇文济将粥碗往书案上一放,大大咧咧盘腿坐下,笑道:“哟,兄长酒醒了?”
“被父亲训了一顿,早喝了解酒汤了。”
“父亲哪舍得训你啊,那叫关心你。”宇文济坐没坐相,倚在书案旁乱翻文卷,眼睛瞟到兄长手上的书,不由分说抢了过来,念道:“《六韬》?”
宇文衷伸手去拿他端进来的碗,“今日三皇子与我谈天时提到这本书,父亲让我好好看看——你这给我带的什么东西?”
“夜宵啊,吴管家特地给你弄的,百合银耳粥!”
“……”
“我想起你不喜欢吃甜,就帮你解决了,一口没剩,怎么样,仗义吧?这下你不用担心父亲会说你浪费粮食了。”
“……我谢谢你哦。你好像也不喜欢吃甜吧?”
“为小侯爷效力,就算喝一百碗甜粥也在所不辞!”
宇文衷抓起一卷书就往他弟弟身上砸,宇文济往后一仰躲过了这暗器,谁知下腰的程度过了头,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手肘磕到地板,疼得他嗷嗷叫,他兄长见了,绷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宇文济捂着手肘坐起身,龇牙咧嘴地说,“好吧,让你这小老头开怀一笑真是不容易,弟弟我值了。”
宇文衷笑着摇摇头,手指着这个爱打趣他的弟弟,无奈地起身过去把书捡回来,按他阅读的顺序摆好了,坐回位置上又拿起了《六韬》。
熟读了孙子兵法还不够,又研究起了姜太公的六韬……宇文济暗自腹诽,眼看着兄长又变回了那个一本正经的模样,他耐不住了,凑过去笑道:“哥哥,我今日在宫里见着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宇文衷放下书:“你又乱跑了?宫里那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你不会是闯祸了吧?”
“这是哪里的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知分寸——哎,懒得跟你说,我睡觉去了。”
宇文衷眼疾手快拽住弟弟的袖子:“回来!话说一半,不是好汉。”
宇文济嚷嚷:“撒手,撒手!衣服都给你扯乱了。”宇文衷无语地松开手,看着弟弟搔首弄姿,卖着关子慢悠悠道:“我当然不是乱跑,西边是后宫妃嫔的居所,故而我只往东边散步消食——”
“说重点。”
“……然后我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姑娘在惩罚奴婢。”
“……”宇文衷匪夷所思,“你吃饱了没事干?”
“你接着听啊!那两个受罚的宫女称呼那个姑娘为‘公主’。”
宇文衷一愣,“公主殿下?”
宇文济见哥哥脸色变了,瞬间兴奋了起来:“可不是嘛,就是你那订了娃娃亲的怀玉公主啊!”说着便将自己见到的场景给兄长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自己冒充兄长身份这一节。
他观察兄长脸上的神色变化,暗暗幸灾乐祸,面上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说:“这福星公主可真是厉害,张口就要拔人舌头,吓得我够呛。”
宇文衷蹙着眉,半晌才叹气说,“公主年纪还小,大约只是不懂人情不知深浅,口不择言吧。”
宇文济撇嘴,夹着未沾墨的干毛笔扫他哥哥的脸,被哥哥打了一下手背,将笔杆子扔了,不满道:“还没娶进门呢,这就护上了。俗话说得好,‘三岁看老’。她这样的天之骄女,现在是如此,将来定然还是如此,你以为谁还能改变她吗?小小年纪这般恶毒跋扈、目中无人——”
“住口!”宇文衷低声喝止他,抬眼看了看四周的门窗,确认外面没人,这才回头训道:“公主岂是你可以议论的?”
宇文济哼了一声,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紧抿着唇,端坐着开始一动不动。
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宇文衷微微摇头,轻呼一口气,起身把方才被弟弟扔掉的笔杆子捡了回来,挂回笔架上,暗自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公主真的命人将那宫女的舌头拔了?”
宇文济闭着嘴唔唔两声。
宇文衷绕到弟弟跟前,看到他指着自己嘴巴“唔唔”作声,顿觉无语,这也太爱玩了,他伸手在弟弟后脑勺拍了一掌:“张嘴!”
宇文济“嗷呜”一声,捂着后脑勺瞪兄长一眼,愤愤道:“没有,被东宫的一个冼马给搅和了!”
宇文衷放下心来。被一个冼马轻易给拦下了,可见公主并非真心想罚那奴婢,只是嘴上吓唬吓唬罢了。
他回到书案前坐下,忽然又想起三皇子今日和他说的那一大通话。
东宫一个冼马都与公主殿下相识,看来她确实和太子殿下十分亲近……
宇文济看哥哥已然陷入沉思,不再理会自己,遂捂着脑袋暗暗给对方做了个鬼脸,爬起来端着碗离开了书房。
正嘀咕着,刚出房门还没走几步,便差点撞上一个人,宇文济连忙刹住脚步,定睛一看,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捧着碗又不好行揖礼,只得低头鞠躬道:“父亲。”
面前的人衣着端庄面容肃穆,正是定北侯宇文柏,宇文柏上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