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今夜杀了我一家五口,我认了!只消一句话劝你,要杀就杀得一口人也别留,免得日后祸事上门!” 他这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掷地有声,顿时就把那群兵给镇住了。沉寂了了片刻,才听姓李的粗嗓门笑道:“是条汉子,居然还他妈有这一手!不怕欠债的精穷,就怕讨债的英雄。咱也不逼你,有什么章程说说看!” 沈家宝道:“一,我写五十两借据给你,放我全家走;其二,我留下作当头,放我家人走,明早提银子来,也是五十两。弟兄们维持这里治安不容易,想玩女人,使银子到花翠阁。要是还不如意......方才我都说了,悉听尊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过,屋里的绿营兵似乎在商量,姓李的粗嗓门道:“一百两!你们走路!告诉你,别想着有什么他妈的府台撑腰,登州丢了,到时候他一样掉脑袋!老子们在这里辛苦,别说一文饷钱都没有,就是之前的饷银都欠了快一年了!不从你们这些人身上打主意,老子喝西北风?” 清代的绿营兵月饷最早定于顺治元年,到了顺治四年又重新修订,标准是:各镇马兵每月给银二两,发米三斗;战兵每月给银一两五钱;守兵每月给银一两。此后便形成固定制度,再也没做更改。 然而这点钱与绿营兵的实际生活所需相比,根本就是入不敷出。以前说过,就这么点饷银,除了将领借机克扣,还要依照绿营经制,扣除什么“小建银”、“朋扣银”、“朋马银”。再有绿营兵演练鸟枪,火药铅子全得自费,使得兵饷再为减少。最后就是乾隆晚期的物价,已经比乾隆初期高了三四倍,比康熙时代更是高了八九倍! 要知道这年月一个把总的饷银每个月才三两,千总则是四两,七扣八扣,实在难以维持生活开支,普通兵丁更别提了! 所以当姓李的粗嗓门说完,那个沈家宝也怔住了。 只听隔壁屋内磨墨橐橐、落笔索索,双方似乎是在写字据、按手印,等沈家宝带着家人离去时,犹自听到隐隐的哭声。 于顺见没事了,便松了口气,正要跟同伴打手势再睡,就听隔壁又有人问道:“都收齐了没有?小吴,有多少了?” 被称作小吴的尖嗓门儿轻笑道:“收得差不多了。连姓沈的算上又四百多两。有些只住一宿的......”小吴顿了顿,继续道:“就免收了。传出去名声不好。”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姓李的家伙打断了:“球毛!要行善,去当和尚啊!我方才到柜上查了一下,身份、路引一概没有,好人歹人还说不定呢,没准就是北海贼的奸细!” 于顺和同伴听了心里顿时一紧,知道对方是在说他们,顿时睡意全无,先是从包袱里取出了手电和另外两个弹匣,这才拉动枪栓,顶上了火。 此时就听隔壁屋里一阵响动,十几个绿营兵提着棍子带着刀,碰撞时叮里当啷,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然后就听隔壁门“砰”地一关。 于顺和同伴没有点灯笼,也没开手电,借着月亮的微光就见草帘子“唿”地一掀,五六个穿号褂子的兵丁便闯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