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抱歉,这个委托我们不能接收。”红色的三瓣耳坠与烛台中的火苗交相辉映。
“……”
杨婉妗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懂眼前女人所说的话。她是这家临川布铺的老板娘,自称是苏老板,她的衣着很符合布铺老板娘的身份,布料细腻精致,不会过分华贵,而且剪裁得当,紫色的束腰长裙十分适合她,若是真的想要前来购布的客人,或许光是看着这位老板娘就知道自己并没有选错店铺,然而更让人注意的是苏老板脸上的妆容,在这方面,她显然有着不亚于布料的专业,毫无瑕疵的妆容勾勒出清冷却又带着点慵懒的韵味,通过这副妆容,杨婉妗甚至无法推断出此人的真实年龄。
纵使有美衣和娇妆的修饰,在踏入布铺第一眼见到苏老板时,杨婉妗还是留意到对方底子里那种温柔淡然,那是一种毫无敌意的亲和,让她一时之间感到了些许的轻松和喜悦。
然而就是这么她心抱有一丝好感的女子,在知道她身份之后,仍然坐在掌柜位置上没有起身,然后用着和她想象中如出一辙的温柔语气说出了“不行”这样残忍至极的两个字。
“呵……咳咳……”本想深呼吸一口,可喉咙的痒痛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让她实现,杨婉妗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是钱不够吗?”
在掌柜台上,打开的包袱里都是金灿灿的金锭,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如果不够我还可以想办法去弄地更多。”不管需要多少,她都一定会想到办法拿到……
苏老板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难度太大了吗?”急促的语速下,杨婉妗气息中的虚弱无力越发明显,“那些禁军我可以想办法调走一部分,你们让人趁机去救就好了……”
“也不是因为这个。”
“咳咳!”眼前一阵晕眩,杨婉妗把双手都移到了台面,为了能支撑身体,她的身体前倾,像是要趴在桌面上一样,头晕加上头痛,要确保自己清醒,她不得不双手用力地握成拳,连带着肩膀微微耸起,两条手臂肌肉收紧。
“公子……”梅儿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她愤恨地看向置身之外的苏老板,“既然不是钱,也不是委托难,你们为什么不接这个委托!”
“你这个女人,知道了公主的身份也不行礼已是大违逆,如果你现在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我敢保证,今日就是你这临川布铺最后一日开张!”
微微抬起头,杨婉妗透过细碎的发丝看向苏老板,她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唉……”叹了一气,苏老板看着眼前如果没有他人搀扶就会立刻倒在地上的人,通过这张沧桑粗糙的男人面孔,还是很难想象在这之下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地烛至今上百年,一直有一个规矩,凡是与杨氏皇族直接相关的委托,一律不接,无论给多少钱,都不接。”
“与皇族相关……”杨婉妗怔在原地,这就是他们拒绝她,拒绝她拼命拿来的钱的理由,这到底是……什么狗屁理由……
“杨氏建立了康国,整个康国都是杨氏的皇族的,你说地烛不接与皇族相关的委托……”摇曳的烛火映着杨婉妗的双瞳,可光亮照不进去,黑色的漩涡向内旋着,安静又带着吞噬一切的决绝,如同幽暗诡谲的深渊,“整个康国哪有什么事是与皇族无关的!”
“恕难从命。”
苏老板的眼神杨婉妗很熟悉,无奈而惋惜,就像是在看一个愚昧无知的人,杨婉妗曾经在母后的身上也见到这样的目光,只不过那更加凛冽外露,没有丝毫掩饰。忽然间,她又想起,同样的眼神在孙世华的身上也见到过。
“即便你是出了庆安县,也没有任何一个县令会愿意帮你。”孙世华说这句话时,信誓旦旦,就如同在阐述一件不可辨驳的事实。
为什么啊……他们是皇族啊,是这个康国最正统的统治者,孙世华、苏老板……你们一个身为臣子,一个身为百姓,面对统治者请求,你们怎么可以……
心口宛若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杨婉妗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梅儿,我们……去下一个县……”
苏老板再一次摇了摇头,“抱歉,我们不能接。就算你拿着这些钱跑遍全康国,也不会有人接。”
“为什么!”一拳砸在金子上,苏老板被吓了一跳。
伴随着木头撕拉开来的声响,拳头下,金子嵌入了桌面几分,梅儿大惊,那可是砍都砍不断的金子!她想看杨婉妗的左手,可以她的力道根本无法撼动那冰冷的颤抖。
杨婉妗没有听见梅儿的惊呼,她的胸口像大海翻涌,带着她的一切席卷着,翻滚着涌上了她的喉咙,“你们不是江湖人吗!不是只要拿到钱什么都愿意干的吗!什么规矩!明明连杀人越货的事情都肯干,现在拿规矩和我说事!是不是有些太过可笑了!”
你们算什么啊……你们究竟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我是康国公主!是你们的天,是你们应该敬仰的皇族!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拒绝的权力!不论是你,还是孙世华,亦或者是任何人!啊!”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喊叫声穿透了整间布铺,骇人而又极度悲哀,杨婉妗双手一扫,满桌的金子飞扬在空中,叮叮当当地,有些打在了墙上,有些飞到了展示的布匹上,还有一些直接从桌边滑了下去,数十个金锭,在地上滚落一片。
“公主!”悲从中来,梅儿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她双手环抱杨婉妗,听着耳边急促的呼吸,两个人就这样相依着,跌坐在地上,坐在了像垃圾一样散落的金子的中间。
“回去吧,公主,我们回去吧……”她看得出来,杨婉妗已经到了极限,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像一根已经被拉到极致的弦,连触碰都要变得小心翼翼。
“……”苏老板离开掌柜位,她看到杨婉妗无声流出的眼泪,不由唏嘘。她一个人拾起地上的金锭,将它们重新放回到包袱之中,“泰宜公主,地烛确实是个江湖组织,每个人手里都或多或少地沾了点血,我们也从未觉得自己算是什么好人,但正如官场有对应的法令,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而且正因为江湖充斥着更多的血腥的纷争,所以才更加需要遵守这些规矩。”
她和梅儿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