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杨婉妗不禁地思索起自己当时在做什么,四月初的时候,刚到临川,应该是在参加着擂台。
“呵呃……”笑声在喉咙里扭曲,在擂台上,一次次拼命从鬼门关走了出来,到最后,她却还不如就在当场了断来的干净,父皇不在了,母后也走了,就连小睿也……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周君恒听到了笑声,以为是对他的嘲讽,但并不介意。
“公主想来上次听到了我与贾大人的话,有关睿王殿下的哀告,事到如今,对于康国的所有人来说,睿王已经是一个凄惨结局的先皇。”大家提起睿王,脑海中也只会出现傀儡、无作为、赐死等这样可恨可悲的字样,而陛下为了掩人耳目,也不会派人再去找杀害睿王的凶手,“臣知道自己并没有立场来劝公主,但你已经是唯一一位还知晓真实的睿王的人,唯一一位在乎他的人。”
一个注定在在人们记忆中逐渐淡忘且不会再被提起的人,“只有你还记得他未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
轻轻地叹了一气,周君恒欠身一礼,“话已至此,臣便不打扰公主了,愿公主三思。”
关上门,房内恢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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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在约定的时间,周君恒在客栈的门口见到了那个一蹦一跳的小小身影,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更小一些的身影,只是在路口时,她们之间便挥手分别。女孩撒开腿跑到周君恒的面前,脸上是次次见面都有的大笑脸。
“周大人!”
打量了一下她手里提着的花篮,里面有鲜花还有水果。确认了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周君恒让开位置让她进入。
从“大哥哥”到“周大人”,这个女娃娃虽在口头上是规范了不少,但在行为举止上还是一个随性无畏的模样,她似乎就慢不下来,纵使是在守卫环绕之下,她也是不肯好好走路,非要时不时地小跑几步,显得精力无限。至于本该负责带路的他,女孩更是没有顾及过,抛下他,自己熟门熟路地就去到了客栈的楼梯处。
周君恒懒得阻止她,只是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着,脑海中自动回想起这两日调查到有关这个女孩的信息,女孩名叫郭熙,就是一个在晏安县土生土长的普通女孩,家中往上数三代也没有与皇族有一丝一毫的牵连,身边玩在一起的也都是差不多年岁的小娃娃,从头到脚,身份简单地比从一碗白水还要干净。在两日前,她突然出现,说自己与公主相识,他才得知原来客栈这一场处心积虑的中毒,她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不过公主请她帮忙时,并未告知花篮里投放了药物。
至于为什么会再找到客栈来,按照她的说法……
“姐姐答应我说等她事成之后会把剩下的钱给我,这都好几天了,我来找她要钱!”
不愧是在调查过程中邻里街坊里公认的小财迷。
到房间门口,两个暗卫守着,并没给郭熙开门,她垫着脚想张望出什么,但隔着一道门什么也看不见。周君恒走过来,向两个暗卫点点头,他们才把门给打开,而刚开了一条缝,郭熙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去,边跑还边大声地叫着“姐姐,我来啦!”
在重新关上门时,周君恒看到了杨婉妗在见到郭熙时的惊讶。会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女孩的身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走投无路了,他已然什么都做不了,然而正如郭熙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禁军们的好感和信任,他希望这同样的效果可以发挥在公主身上,毕竟这个公主在两个月前会失踪的原因他比谁都清楚。
郭熙跑到杨婉妗的身边,放下篮子,双手撑在床边捧着脸,只是笑容显然黯淡了一些,虽然周大人之前叮嘱过自己,但实际看到人,带给她的冲击还是有些太大,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憔悴虚弱的人与记忆中那个看似冷峻但实则温柔的大哥哥相匹配。
“姐姐,我帮你把嘴巴里东西取出来好不好?”郭熙的手伸到一半,“但你什么事都不能做,更不能伤害自己。”
杨婉妗眼中的惊讶已经渐渐消散,她沉默片刻,极轻地点点头。
郭熙轻轻地取下白布,杨婉妗顿时如同溺水之人,悠长地深吸一口气,直到胸膛扩张到极限。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久没有说话,一开口,杨婉妗的声音沙哑干涩。
歪了歪头,郭熙献宝似的把花篮拿到杨婉妗的床头,杨婉妗起不了身,她就一样一样的拿出里面的东西,“这是我刚刚特意为姐姐摘的花,是不是很漂亮?”说着,她把花戴在了杨婉妗的耳边,她也拿了另一枝花插到自己的头上,“姐姐戴花真好看。”
花朵不过是寻常的花朵,比不得自己在公主府常年见到的那些奇花异草来的美艳,可久违的姹紫嫣红,还是一时间吸住了杨婉妗的目光,但也不过片刻,绚烂色彩点亮的光转瞬即逝,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像是没有察觉到回应中的敷衍,郭熙继续拿出好好保存的澄黄金灿的果实,她还特意在下面垫了一层软布,防止它们被篮子磕碰出裂痕,“我带来了枇杷,姐姐要吃吗?”
枇杷……
鲜艳的黄色如阳光刺破浓重的云雾,杨婉妗眼前闪过一棵棵茂盛的枇杷树,在黄绿相间之下,一老一小相依的身影在对自己微笑,猛然间,本以为麻木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块。
如郭熙般稚嫩的声音混着哭腔,“姐姐要玩的开心,小尾巴在寨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