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齐丞相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周围的臣子忙地上前搀扶。
“丞相,没事吧?”光是像老了几岁的模样便知绝非无事,臣子小心翼翼地给齐丞相顺气,“这谢必安真的是欺人太甚,区区御史大夫,身上还留着北蛮的血,就凭陛下的宠爱,竟然丝毫不把尊卑礼仪放在眼里。”
宠爱?不放在眼里?
字眼刺痛齐丞相的耳朵,谢必安没放在眼里的何止是尊卑!“你们办事不利,现在还有资格说这些?”他抓住臣子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眼前,“是谁信誓旦旦说定没问题?今日他又怎会出现?”若非如此,他今日怎会受到这般羞辱!
臣子双膝发颤,“丞相,我也不知呀!确定过他进入府中,我派出去的人不间地守在府外,肯定他彻夜都未从里面出来,那刺客定能在御史府中找到他。”
“难道说……”想到什么,臣子的脸色忽然煞白,“那个关于御史府的传言是真的?”
谢必安得今日之成就,一路刀光剑影怎会没有仇家,然不知从何时起,御史府就流传出凡有非从正门入府者,必将再无重见天日之机的传言。
一直以来,臣子不过把其当成一句谢必安为了提高自己威吓而制造的虚设,但整夜过去,他确实没有收到刺客的任何消息……
说得都是屁话!一脚踢过去,齐丞相咬牙切齿,“没用的东西,连人都看不住!”大殿之上,谢必安的一字一句他都记得——“昨日这春香阁的姑娘还向我恭喜说捷报频频,是我成国之大幸。”
是自己轻敌了,相信了这些废物……
“谢必安。”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不顾臣子倒在地上痛呼,齐丞相抻了抻衣服,重新向外走去。臣子们噤声紧随其后,倒地的那个也捂着痛处,一瘸一拐跟上去。
“哈哈哈!无咎,你看到那老家伙的脸吗?真的太丑了!哈哈哈……”
御书房内,谢必安笑得直拍书案,一边,范无咎哼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好。”
“虽然他们也对不起从小被教导的忠义仁信,但要论起使坏,他们和街上三岁小孩的水平差不多。”暗夜行刺这种无聊的手段,他们最多也就只能想到这里,“那个刺客骨头也不算硬,天还没亮就全部都招了,挺没意思的。”
“虽然没说出齐丞相,但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谢必安嗤笑,就供出来的那几个怂包,他们要是真的敢绕过齐老头自己行动,那他还真要高看他们两眼。
“……”
见人思索着什么,谢必安凑到范无咎的跟前,“你不会还对你曾经的夫子抱有什么期望吧?虽然人我喂给春香阁的狗找不回来了,但我那里还保留着刺客的口供,要不要给你看看?”
范无咎摇摇头,仍然没有说话。想当初自己能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非李丞相助力不成。他只是有些遗憾,三代老臣本该是国之大幸,如今却因贪慕权势富贵而沦落到这般地步——李丞相的心思全朝野都明白,武将的权力越来越高,文官的权力便会被严重压缩。
耸耸肩,谢必安撇嘴不屑,“他当初选择你,也不过是看你好欺负掌控,他把自己女儿送到你身边是同样的道理。”只是李老头怎么都没想到,当初以为唯唯诺诺的小皇子,竟会如此嗜武好战,“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权势财富,其它的,百姓?漂亮话说得倒挺会,他怎么真的关心。”自成国建国以来,北蛮常常潜入北边城池挑衅扰乱,不仅偷粮掠前,甚至还强抢甚至虐杀北边的百姓,而对此他给出的解决方式竟然是和亲。
范无咎也懂其中的道理,在刚开始打仗的时候,齐丞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还曾向他表示过支持,一旦自己真的能收复北疆,那身为帝皇之长的他无意也会一同名垂千史,只是北蛮的顽强超出了他的想象。
“之前他才弄出军饷故意延迟,允许甚至授命运送军饷的官员私吞等的小动作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说是小动作,但谢必安知道过去为了解决这些,自己费了多少功夫,每日睁眼闭眼闻到的都是血腥味,“但这次他把算盘打到老子头上,我的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
朱商人就是他用来儆猴的鸡。
朱家行事乖张,仗着与官宦之家的姻亲,虽然不至于烧杀抢掠如此恶劣,但做生意以次甚至以坏充好,还有故意通过借款和盗归的行为来强抢民女等小偷小摸之行是远近闻名,那些一桩一件,包括偷税和隐藏家产,谢必安早就了如指掌,就等合适的时机。
“虽然这次失败了,但齐老头不会放弃。”血债血偿,今□□堂之上他们算是向对方宣了战,“我不管你对他还有什么师生之情,或是君臣之敬,但你要是还想实现收复北疆的愿望,就最好想清楚自己的选择。”
越说越生气,谢必安直接端起范无咎的茶杯一饮而尽。范无咎给空杯续上,他早就做出选择,“我知道,一直以来只有你是站在我身边的。”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便是如此。
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一个混迹市集的小混子,起源于一场有惊无险绑架,他们相知相识,从那天起,小混子一直都在保护支持着小皇子。
察觉到范无咎在想些什么,谢必安撇过脸,不太好意思地避开对方的视线,“你也别太相信我,要不是你答应给我财富和权势,我才不会救你……”
“呵呵。”范无咎没有那错过微微发红的耳尖。
“我警告你啊,你可要对我好一些,若是哪日有更好的地方,我跑了也说不定!”
“好好好。”
哄小孩的敷衍不能再明显了,谢必安放下杯子,“你自己喝吧!”
“你去哪?还有那么多奏折,你不跟我一起看?”
得意地挑起眉,谢必安做了一个鬼脸,“算时间,朱家三分之一的财宝应该已经搬进御史府了,那么多钱等着我花天酒呢,谁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特意掀起宽大的衣袖,以及端出恣意潇洒作态的背影,范无咎开口,“春娘做的麻饼我很喜欢,你晚些时候给我带点。”春娘是春香阁的掌事。
谢必安头也不回,“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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