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永夜瘫坐在地上，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出现了两个人，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人他认识，是夜郎皇帝派出送他来大盛的手下，那人从袖子里拿出夜郎皇帝的圣旨，师永夜身上的冰水还在滴滴答答往地上淌，他只是浑浑噩噩地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什么叫代替褚清宵的身份？
师永夜茫然抬头，看着褚清宵变得青白的脸庞，一个不可能的想法穿过他的脑海。
"父皇…不要我了吗？"
传旨的人云淡风轻地说''不''，向他再三保证，他仍然是夜郎的太子，夜郎皇帝需要他在大盛有一个行走的身份，且不能被别人发现，面前死去的褚清宵，就是那个身份。
"我不同意！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让我回夜郎，只要我回去，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
师永夜一把推开了那枚袖珍的皇旨，他不要做褚清宵，他是夜郎太子，有宽阔的国土由他施展，褚清宵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替他活？！
像是早就预料到，师永夜会行事叛逆，传旨之人接着从袖内拿出了一只墨色香囊，绣着满天星辰下一棵舒展茁壮的榕树，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夜''字。
是他乳母最爱的一只香囊！
他自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他的父皇说夜郎皇后为生他难产而死，从小就是乳母养他长大，乳母温柔善良，待他如亲生，他没有母亲，同样一直将乳母看作最信赖尊重的女子。
师永夜不可置信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才智过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明明白白说出来。"
传旨的人行了礼，与另一人带着褚清宵的尸体离开了，房间里没了声音，空空荡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师永夜指尖掐入香囊，呆呆怔怔地望着他们离开的门，他不理解，不敢想明白，不懂为什么他的世界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许从他踏上了来大盛的路时，褚清宵就注定要消失了。
他的父亲要他做事，不说原因，不论对错，没有想过用其他任何方法，哪怕是商量无果他最终妥协，都不是，是直接用了他乳母的性命要挟他。
他哭了，又笑了，那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父亲的心，原来离他那么远，原来他和他看不起的褚清宵，根本没什么不同。
"褚清宵，你知道吗…"
"褚清宵，我有点嫉妒你了…"
褚清宵像落在世间片刻的雪花，没有被繁花锦簇包围过，没有从泥泞沼泽挣扎过，轻飘飘地来了，干干净净地走了，心里装的最后一件事，是一尾被冻得剔透的金鱼。
死得这样快，死得这样轻。
师永夜在彻骨的寒冷中昏睡，褚府的下人姗姗来迟，看到自己家小公子浑身是水，倒在床边，几个人才慌慌忙忙去找郎中。
这一躺，就是一个月。
整条街的孩子都知道，褚清宵摔进冰窟里大病一场，褚家的门关得严，开始时迢迢带着一群人要去看他，被褚家下人拦住了，真正惦念褚清宵的孩子没几个，后来就只有迢迢，雷打不动地天天去褚家，哄着褚家看门人放她进去。
"桥小哥，你看这是什么？"
迢迢还在换牙，说话嗲气，粉扑扑的小脸一笑，从一身红斗篷后变出了本册子，献宝一样捧给褚家看门的小哥。
"我偷偷问书局文姐姐讨来的，可新了，送给你！"
褚清宵爱看书，什么类型都看一些，街头书局时不时就会送来新到的货，桥小哥站在门口，常常替褚清宵收书，一次书局家忙不开，老板女儿文姐儿亲自上门来送，迢迢正好碰见了桥小哥羞涩，看他手中拿的是时兴的画本，便以为他是喜欢画本的。
桥小哥听是从文姐儿那里拿来的，心里想收，却不敢收，推开得很不舍得。
"迢迢，真不是我不稀罕这画本，小公子病着得迷迷糊糊的，我问过小公子许多次，小公子不让啊！"
迢迢见桥小哥不接，硬塞到他手里，趁着他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颠倒那画本时，从门缝边溜了进去。
"你们几时这么听他的话？我今天偏要进，就进！"
迢迢熟门熟路地冲着褚清宵的院子跑去，桥小哥不敢在褚府大声制止，追了几步看不见人影，只好作罢。
在这一场大病前，小公子没有那么难说话，桥小哥心里想，他也不知道怎么小公子病了一场，那和气的性子都变拗了。
·
"清宵哥哥！清宵哥哥！"
迢迢声音清脆，像一只红色的小狮子，从进了褚清宵的院子，就开始不停喊他，像要把这一个月没见的次数，全都补回来。
师永夜病着睡不好，听到有声音，睁开沉重的眼皮，还没等他反应，一团红色向他扑面而来。
是轩辕皓家的小女儿，轩辕迢迢。
"迢迢…你怎么来了？"
师永夜怕被迢迢认出，他不是褚清宵，连连将被子往上拉，掩住口鼻，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清宵哥哥！你怎么还没有好？年三十的时候我来找你放炮竹，他们说你还没醒，不许我进来。我问桥小哥他们你怎么病的，他们谁都不告诉我，你这次怎么病得这么重？我好担心。"
女孩儿说的话像接连的弹珠，噼里啪啦落在师永夜心上，师永夜生平第一次感到窘迫，可女孩儿圆乎乎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担忧，师永夜不知道该怎么冷落她。
这一个月他病得重，总是睡了醒一会儿，醒了又坠进噩梦，有时吃药，有时不吃，几乎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有家仆来传，说迢迢来找他，他心里又恼又怕，每次都说不见。
不见的日子越来越多，师永夜心里一个声音冒出来，对他说，她早晚会放弃的。
另一个声音又响起，你不见她，却希望她明日会来，后日会来，其实你想见她对吗？
师永夜心情复杂。
"我…不小心掉进了水塘…咳咳…"
他说谎了，就一瞬间生出的贪念，他想借用褚清宵的名字，听女孩儿说说话，在这个总是安静的地方，女孩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