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切都变得有声有色。
迢迢将小小的手心盖住他的额头,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比量了半天,小脸上满是惊喜。
"清宵哥哥!你的额头和我的一样,你是不是快好了?"
女孩儿的言行举止都直白热烈,相比之下,师永夜有种在做贼一般的心虚,仿佛窥见了别人的宝贝,而他卑劣地不想归还。
真正拥有这宝贝的人,不会发现这个秘密了。
再也不会了。
师永夜的气血上涌,像是身体先承受不住自己的心思,苍白的脸上多了两团红晕,他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迢迢想听的话。
"快好了。"
迢迢笑了,笑得他心里亮堂堂的,忍不住跟迢迢一起真心地笑着。
"还有十日就是上元节,清宵哥哥,你快点好,好了我带你去看灯好不好?"
"好,迢迢带我去看灯。"
女孩儿期待的眼神里,不给他一点拒绝的余地,他只能答应。
师永夜开始理解褚清宵,为什么要和性格与他南辕北辙的轩辕迢迢做朋友。
不是迢迢有多离不开褚清宵,是褚清宵离不开迢迢。
"那就这么说定啦!"
女孩儿趴在床沿上,攒了一箩筐的话要跟他讲,说街东头的狗打架了,街西头的糖葫芦涨价了,堂哥要成婚,堂姐要嫁人,左三郎又欺负她了,把她的胳膊都打青了,她都没哭,狠狠打回去了。
迢迢拉起袖子,给师永夜看那块紫得发黄的淤青,打的时间过去了许多天,其实淤青不疼了,但是看到师永夜眼里有心疼的样子,想起当时的委屈,小嘴一瘪,豆子大的眼泪扑通扑通往下掉。
"清宵哥哥,三郎他打我好疼啊!"
师永夜捉起自己的袖子就去擦,怕自己和褚清宵的习惯不同,又在身上找手帕,手忙脚乱的时候,迢迢将眼泪通通抹到了他的被面上。
"嘿嘿,给你弄脏了,清宵哥哥。"
被她濡湿的被面,洇出一小块深色的痕迹,师永夜认真地看着那张小脸,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把没擦干的眼泪都抹了去。
"迢迢别哭,等我好了,替你揍他。"
迢迢感觉今日的褚清宵不太一样,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上来,被人擦了眼泪,只会讷讷地说''好''。
师永夜见迢迢没有起疑心,就陪她聊天,迢迢的话有许多种,有些是奇思妙想,有些是逸闻趣事,偶尔会提最近读的书,寥寥几句就带过,怕说得囫囵不全,被他笑话。
"清宵哥哥,我明日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吃药,快点好!"
"好。"
师永夜发现,他慢慢在接受迢迢叫他''清宵哥哥'',他以为做另一个人会很痛苦,很生硬,但是迢迢让他觉得,未尝不可。
褚清宵,如果我是你,未尝不可。
迢迢来了这一趟,师永夜的病才有了痊愈的样子,褚太傅来过一趟,看他乖乖吃药,没有大碍,很快又走了。
没关系。
师永夜把苦得叫人发颤的药一饮而尽,一日三餐,大小补品,府里家丁送来的东西,他照单全收。
他从小练了一些强身的功法,身体底子比褚清宵好很多,病倒的一个月几乎是心魔作祟,如今不做噩梦了,病愈的速度变快了很多。
师永夜想起他监视褚清宵时,每晚褚清宵都会在一本手记上写字,那时他不感兴趣,从来没去翻过,手记被褚清宵藏在床下的雕花格子里,他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那本手记。
"嘉辰…"
师永夜一页一页读下去,发现这是褚清宵的日记,除了一些读书的感言,就是迢迢。
区别是有迢迢的地方,写得格外详细,他们去了哪些地方,说了哪些话,看了哪些玩意儿,一字一句,全是迢迢。
少年不说爱意,当然想不到,自己的心事会这样明晃晃的,被别人看在眼里。
师永夜想,在褚清宵落水前,这本手记就算念给他听,他都不会去想一点其中的意义。
可是迢迢闯进来了。
像一团火焰一样,师永夜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发烫,匆匆合上手记,闭上眼睛是迢迢穿着红色的披风,不管不顾地向他跑来。
他怕再看到褚清宵的心事,也怕褚清宵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