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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微微叹了口气,面色也沉了下来。
“崇仁是昨年师傅去城里做法事偶然在街上看到的。他那时候被人打得浑身上下都是伤,又几天没吃东西,奄奄一息,背回寺里,崇真师兄给医好了。”
“被人打???”江玉滢提高了嗓音,不敢相信地问。
“崇仁双亲早亡,举目无亲,从小便靠着吃残羹剩饭勉强度日。实在饿不过的时候便会去偷几个包子馒头,被店主发现后往往都是一顿毒打。师傅发现他的那日,他偷了富贵人家公子的钱袋,被抓了个现行。那公子找来家仆把他打了个半死后仍在了路边。冬天,还下着大雪,要不是师傅恰好路过......”
江玉滢听完,久久不得平静。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自己生在富贵人家,没有体验过人间疾苦。
佛说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可自渡谈何容易?在江玉滢看来,不过是不可渡的另一番说辞罢了。
江大善人行善好施,每月都会向穷苦人家分发银两,粮食不说。官府办的施药局,安济坊,居养院,江家每年也会捐赠大量的钱财。
按江大善人的说法,江家祖祖辈辈靠着做生意积攒的财富本就来自于普通百姓,现在把它如数奉还也是理所应当。
江玉滢和她爹一样,见不得人受苦。
她明明不信佛,做的事倒是颇有几分要普度众生的意思。
走在街上,碰上行乞之人,都会给几辆银子。坐在轿上,也会让人停轿,亲自下来。
她也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光是给银两只能解燃眉之急,并不是长久之计。
她便建议江大善人在朝安城里办了几所专门教授技艺的学堂。学费,食宿费皆免,每月表现优异者还能领到些许月钱。学成后要是愿意也能直接去江家的各种铺子里帮工。
不过一家之力毕竟有限,帮不了所有人。
就像崇仁,要是自己能早点知道,他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崇仁这剑拔弩张的性子也有了解释,江玉滢不免心生怜悯,想着日后能帮的地方尽量一定倾力相助。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稍显沉重,江玉滢便换了个话题,转而问:“小师父,接下来是要干什么来着?”
“崇静,崇慧,崇德三人已在讲堂等候,江施主请随我前来,将由小僧教授佛法。”
崇明若是不提起,江玉滢早把要和三个毛孩子一起学佛法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昨日才提,今日便开讲,未免有些太迅速了。
不过这也是个和崇明增进感情的绝佳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啊,对了,崇仁他不学佛法吗?”江玉滢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比起自己,还是崇仁更需要佛法的熏陶。
“万事强求不得,皆是一个缘字。等缘到了,他自然会学。”
崇明的话说得很委婉,其实就是他死活不愿意学的意思。
对崇仁这样的,佛祖的那套不强求,顺其自然,随缘的做法是不管用的。
威胁他说,不学习佛法没饭吃,不讲礼数不准睡觉才能有成效。
江玉滢是个妥妥的行动派,只要她想到的,就没有不去做的道理。
她径直冲到后厨,把正在冲洗碗筷的崇仁拎了出来。
“崇仁,你听好了,从今日起,你就要与我,小胖子,小瘦子和小正经三人潜心学习佛法,不可怠慢!”
崇仁身子太瘦小了,比不上从小大鱼大肉的江玉滢,尽管拼死挣扎还是被她活生生拖了出来。
听了这一番不知所云的话,崇仁一脸厌烦,完全没理解状况。
不过也不知为何比起学习佛法,江玉滢方才的那三个称呼更让他在意,便歪着脑袋问:“小胖子,小瘦子,小正经是谁?”
江玉滢有些懊恼,怎么大家都没办法体会到她取名的精髓,“这你都不知道?就是崇静,崇慧和崇德那三个毛孩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形象了!”
崇仁听完,爆发出哄笑,捂着肚子,笑得人仰马翻,嘴快咧到耳根了,根本停不下来。
脑海里,完美把三个孩子的样子和名字重叠在了一起。
崇明在一旁看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的崇仁,心底淌过了说不出的暖意。
自昨年被带进寺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崇仁笑,而且是此般开怀大笑。
这位江施主果然不同寻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