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桌上只留了一盏油灯,言将许走到灯前止步。
昨夜,有人送来一封密信,信中写到:方子案下落不明,方家入狱!
看完后,言将许把信烧毁,就在这盏油灯下,现在这底下还有余留的灰烬。
言将许伸手捻了一指灰,面朝里屋,两指不断搓着,幽暗的屋内,只看得见一个落泊的黑影。
吃过早饭,方子案直勾勾地盯着言将许,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这样看我?”言将许摸摸自己的脸,惑然。
“你能借我点银子吗?”从前都是衣食无忧,从没缺过钱,第一次跟别人借钱,方子案还真有点窘迫。
言将许没立即应允,两只锐利的眼睛宛若要把她看穿。
方子案以为他怕自己不还钱,连忙补充,“我到了家一定还你,双倍!”
“你要回家?”言将许眼神疏懈下来。
“嗯,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也不能总待在你这,给你添麻烦。”
“晏都还有一些事要回去处理。”
言将许听后,去门口关上门,面容严肃。
“银子可以借你,但是这个家你可能是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方子案实不明白。
言将许深深叹了口气。
“听外面的人说,方将军做了叛贼,投敌邑凉,皇上震怒,抓去了方家父母,严加审问,此时你的父亲母亲可能在牢狱中。”
言将许愁眉蹙额,话语中满是担忧。
“胡扯!怎么会有这种讹传。”方子案惊疑,她当然不信,走时爹爹和阿娘还好好的,况且自己从没做过这种事!
也许就像昨夜言将许说的,只是平常百姓解闷的闲话吧。
言将上前一步,一脸恳切,“如果你不信,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外面听听风声。”
看他这样子,方子案将信将疑。
她回屋换了身轻便的白衣,言将许从袖中拿出一条纱递给她,“把脸遮上,一会我去买个帷帽给你。”
“嗯。”
“糖炒栗子,新鲜的糖炒栗子啊。”
“胭脂水粉来新货喽,小姐,进来看看?”
“热乎的包子,面条…客官您再来啊!”
走在这街上,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光听见小贩们叫卖吆喝的声音,倒是挺热闹。
“喂,哪有什么风声啊,我看这街上都是寻常百姓,没听到什么特殊的啊。”方子案拉住言将许衣角,靠近他低语。
“这里是是地摊,商铺,人家要做生意养家糊口的,可没别的功夫去东拉西扯,想听秘闻得去对的地方。”言将许身子也稍微靠近。
“你等一下。”言将许进了一家铺子,带出一顶帷帽。“带上。”
两人继续前行,方子案对于言将许的话多数是不信的,这无非就是民间的闲言碎语,不可当真,但是无缘无故冒出这种消息,确认一下也好。
“到了。”言将许停在一家店铺门口,头向门口扬了扬。
方子案仰首望去,牌匾上写着“吃茶”二字,是一家茶馆。
“走,进去。”
路过门口,言将许眄视,对上伙计的眼。
小伙计低声哑气,“客官,里面请!”
两人相对坐立,言将许随意要了壶茶。
还真如他所说,想打听事情得来对的地方,方子案刚坐下,就听见邻座的人肆意讨论着。
“哎,你们听说没有,咱们盛国的方将军出事了!”一男子高声喧嚷,怕是旁人听不到一样。
方子案往外侧移移,倾耳细听。
“知道知道,这事除了疯人戆头,世上还有人不知晓吗!”另一位男子倒着茶,听着不耐烦。
“那你们说这方将军为何要投敌邑凉啊!这好好地晏都城不住,去那凶险恶劣的地方,现在还连累上方家。”说话的人愤愤不平,脸色都带着气。
“什么方将军,方子案现在就是一个叛国贼。这皇上好生养着他们一家,倒是养出个白眼狼。要我说,她是怕了吧!北凉人虽然不多,但是个个凶恶狂野,她个小女子哪有这胆识去厮杀。”
“她能当上将军,还不是沾了她两个兄长和父亲的荣光,这有台阶的人,往上走就是快!咱们啊,哎呀,只有在这闲扯的份儿!”
“这女贼真是祸害,方祖辉一家是完喽!听说在狱中被严刑拷打呢!不知道女儿叛国,方家知不知情,而且方子案现在杳无音信,方祖辉两口年事已高,还有几日活头…”
啪!
方子案将茶杯摔在邻座地上,愤然站起身,白纱内的眼底早已通红。
“谁教你们在这胡言乱语!”方子案怒斥,身上气得颤抖。
“客官,这是怎么了,您息怒,息怒。”店伙计闻声跑过来,两边都得罪不起,赶紧赔不是。
“抱歉,我朋友大病初愈,还有些不定神。告诉老板,摔碎的杯子我们会赔的。”言将许起身拦住方子案,对着店伙计解释。
“不要暴露身份。”之后,又在方子案耳边低声提醒。
邻座的人看一眼言将许,也没动大气,只又说道,“小娘子,我看你是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吧! 这消息可不是我们胡说的,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事都传开了。”
方子案没再说话,胸前起伏频率愈发加快,僵立一会儿,转身离去,看不清帷帽下的脸,也能感受到此刻的愤怒。
“这人什么毛病,脾气还挺大。”方子案走后,邻桌说话那人才又接着说。
“没事,算了吧。”旁边人出言相劝。
“你在门口等我,别轻举妄动。”言将许跟在方子案身后,让她先走。
言将许把茶钱和杯子的钱结算了,另外,又多给了伙计一点银子,低声,“办得不错。”
“谢谢公子,拿钱办事儿,哥几个你就放心吧。”小伙计快速收起银子,往言将许身前凑得近些。
“后面的事不用我提醒了吧!”言将许看着门口的方子案,头微微侧向店伙计,口里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