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一道黯哑的女声响起。
“龙涎、苏合、桃花、松脂、野蒿、马汗，龙涎香最重，野蒿次之，苏合最淡。”
盛德：“可有问题？”
“先帝只用龙涎香，太后喜服上沾染这味道最浓，合情合理。苏合香味儿很淡，该是出嫁前沾染，其余味道都出自桃林山，没什么可疑。”
“麻烦了。”盛德道谢。
卫曦迅速躲到墙角，一抹苗条的身影从屋内闪出，匆匆往西去。
卫曦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出来了，看身形正是盛德。
卫曦一路悄悄地跟他到了寿安宫。寿安宫守备森严，太皇太后早明令下旨禁止任何人叨扰。
盛德走到寿安宫门口的时候，守卫立刻为他恭敬地开门，全程双方没有一个字交流。
卫曦往回走的时候，偶遇萧乾也匆匆寿安宫方向去，身边只跟着乌昌毅一人。
“小小敌人啊，傻不拉叽啊，天天就爱穷算计啊……”
卫曦边哼歌儿，边抓鱼去。
她运气贼好，抓了条个头巨大的红头鲤。这鲤鱼真的肥，烤的时候表皮滋啦冒油，肉嫩味儿鲜，一口气吃完不带抬头的。
卫曦打着饱嗝儿折返灵堂，坐在蒲团上打了盹儿，没一会儿人就缓缓地躺在蒲团上睡着了。
“太后娘娘——”
卫曦被一记温柔的女声唤醒，正犹豫着要不要睁眼，就听耳畔再度传来声音。
“奴婢春思，太后娘娘可还记得？”
卫曦睁开眼。
春思笑着对卫曦挤了挤眼睛，意思她就是太子殿下派进宫来协助她的人。
卫曦太高兴了，当初在齐祀那里时，她对春思就很喜欢。春思这人心思玲珑，办事麻利，有这样的人在旁协助，她以后做事一定会事半功倍。
“奴婢现下是负责洒扫灵堂的三等宫女，还没办法名正言顺地陪在娘娘身边。”
春思告诉卫曦，安排他进来的人本来很有门子，宫里哪儿都能安排她去，但唯独丽徳殿不行。
“上头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得插手丽徳殿的人员变动。”
“没事。”卫曦扯出压在她腿下丧袍，对春思笑道，“姐姐今天就能带你回去。”
春思呆了。
姐姐？
天呐，卫太后不仅对她笑了，还自称是她姐姐！
哭死，她算什么东西，她配么？
卫曦看着春思头顶的忠诚度数值变化，惊讶不已。起初春思见她的时候，忠诚度就高达50％，刚才她一句话之后，春思的忠诚度居然就直接飙升至70％了。
她上辈子是不是拯救过银河系啊，才遇到这么神仙的小可爱？当然最要感谢的是齐祀，为她安排了这样一位妙人儿。
卫曦低声对春思说了两句。
春思惶恐又荣幸地对卫曦赶紧点头，星星眼看她，满脸崇拜。
卫曦身子往后一仰，人直直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春思骤然变成满脸惊惶之色，破音大喊：“太后娘娘——”
春思丢掉手里的扫把，扑在卫曦跟前，悲戚戚地带着哭腔一声高过一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太后娘娘晕倒了，太后娘娘吐血了！”
天刚蒙蒙亮，还未到换班的时辰，现在是熬夜值守的宫人们最疲累倦怠的时候，也是最安静的时候。
乍然冒出的喊叫声，就像一把尖锐的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盛德等宫人闻声后纷纷进殿，当即就被殿内的情况震惊到了。
卫太后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人昏迷不醒，丧袍上染了一大滩血。鲜红的血跟丧服的白对比分明，触目惊心。
盛德按老规矩办，欲先把卫太后安置到偏殿，然后请太医院院判陈来诊脉。
卫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悠悠转醒。
盛德连忙问候卫曦身体如何，能否说话，“这么多血，可吓死奴了。”
昨晚那条鱼又肥又大，血当然多。
卫曦不仅回味起那鱼肉的鲜美来，虚弱地对盛德摇了摇头，“哀家没事，你们不必惊慌。”
“太后娘娘可别哄奴了，咳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没事。”
盛德确实有被丧袍上的血迹吓到，他十分担心卫曦的身体。一旦她人真的死了，那半年多的筹谋便全都付之东流了。
更可怕的还有镇国公那头，若他得知自己的爱女在进宫不足十日便撒手人寰，会如何作想？若因此对朝廷生怨，对新帝生出不满，势必会带来动荡，影响新帝巩固政权。
所以当下，盛德无比真心地望卫太后身体康健。
“哀家说没事就没事，你们都不拉哀家，哀家哪儿都不去，就留在这陪着先帝。是哀家对不起他，哀家要陪他最后一程。”
盛德：“求太后娘娘以凤体为重，千万别如此熬着身体了。这会子最要紧的是卧榻歇着，请御医及时诊治调理啊。”
“你是太后还是我是太后？哀家的命令没分量是吗？”
盛德噗通跪地，忙请罪表示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这勤政殿的事儿如今全由你一人做主，哀家这个外来的哪儿比得过你这位内侍省的首官厉害，且要听安排呢。”
盛德听得出来，卫太后对他有怨气，不敢再多做反驳，连连磕头请罪。只趁机用余光使了眼色给门外的徒弟，令其赶紧传消息给太皇太后。
“奴千错万错，甘愿受罚，只求太后娘娘珍重凤体，及时就医。”
盛德话毕，流下了眼泪，在外人看来便是一片赤诚丹心为主的感人景象。
卫曦没再说话，与盛德一直僵持着，坚持拒见御医。
太皇太后终于露面了。
郑云湘匆匆踱步至卫曦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就质问卫曦：“为何不听劝？为何这般糟踏自己的身体？拒见御医可是在心虚？因弄虚作假，故才不敢见大夫？”
灵堂放屁的事儿虽然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但郑云湘想起来便觉耻辱，心中十分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