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表情撑不住要垮掉，怕一开口就哭出来。
初中高中都是走读的顾来，从没有住过校。
后来顾准留在了京城。
临上车前，他回头对她说：“你在这等我三天”
他一贯说话算话的。她信了，数着日子等。三天后新生集训，他就真的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了。那时他也才高中毕业，因为高考失利，连一个好点的大专都没考上，身上的钱也只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租上一间狭小潮湿的地下室。就这么住着，在汽修厂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每周骑很远的公路过来看她。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行人、自行车、矮楼、隧道，沿着小道一路走到火车公路交叉站口。她和他并肩走在铁轨上，摇摇晃晃保持平衡。
很快，他走在了前面。
双手插在裤兜里，很稳。
和风拂过草丛，他们的影子双双在波动的草丛上跳舞，草地那端，铁路随着浅及脚踝的野草消失在天边。
她突发奇想：“如果我牵着你的手，会不会走的更稳一点，更远一点？”
顾准眺望着远方的天与地，没有停下，没有回头。她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隔一下，他说：“如果你不牵我的手，平衡能力会更好”
脚底的铁轨传来震颤，顾准说：“火车来了！”
两人从铁轨上跳下去。
天边滚着火烧云，夕阳像个丹青手，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热烈如画的顾准。
大地震颤，她的心脏剧烈搏动。眼看着火车在眼前疾驰而过，而她脱口而出：“如果我做你的女朋友，你是不是会一直留下？”
强风和气流将初夏金色的阳光碎在他眼眸深处，如一盏灯，熄灭了。
也是那个瞬间，天地归于空寂，面前无尽的荒野黑暗如深渊。
他默默回望，目光空洞，近乎冷酷。
她脑中一片空白……
元旦撞上周一，连着周末，共三天的假期。
周末早上，顾来终于完成初始设计，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检查、修改、润色，然后通过邮箱发给裴邵南。各种线条的设计图片，各种角度。总平面图、空间竖向设计以及主要视点透视图的手绘稿电子稿，通通发过去。
让顾来忧心忡忡的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裴邵南一直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那是一个自有主张的人，所以在这个漫长等待的过程中，就像是把身体放在热油上煎熬，仿佛多等一秒，人民币就要烧掉一张。
又觉得裴邵南跟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不是那种，非要硬生生给人磨掉一层肉，一层骨头，给她磨服帖了，待看到那所谓经得起千锤百炼的“诚心”，再考虑要不要她的东西。一副高高在上的钓鱼者姿态。
所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顾来这样安慰自己，阖上电脑，跑去阳台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天气，然后爬上床拆床单和被罩。又打开衣柜，把那些穿过几次，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通通找出来，扔进塑料盆里，去了洗衣房。
浓郁的洗衣粉香气中，八个滚筒洗衣机都在飞速运转。
有短信进来，是蒋肃。今晚话剧社要出去聚餐，问她愿不愿意去。
下一条，是取件信息。
顾来最近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以为是网店刷单。
她把手机放在洗衣机上，有些走神。看到一台洗衣机停止了运转，忙打开盖子，把别人的衣服放到旁边的空盆子里，开始塞自己的脏衣服。
设定好时间，听到洗衣机开始灌水。哗啦哗啦的水声，再次扰乱了她的思绪。
顾来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去一趟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