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来看裴邵南，再次愕然。
难道说，像他们这样的聪明人，都是三百六十行转着玩玩的？
甚至还转去了耶鲁的法学院，顺便读了博士！
裴邵南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但也没多说，只把话题聊去了别处，“你平时喜欢看书么？”
“谈不上喜欢”顾来将民法典归回原位，关上柜门，“我也是理科生，不过物理差的一塌糊涂。高一文理分班的时候，还有点叛逆。主要是我妈担心以我的成绩可能考不上什么好的大学，曾一度想把我送出国去”
裴邵南诧异，“京城大学是国内的Top”
顾来耸了耸肩，“所以说我叛逆”
他笑了，“一般会看什么书”
“很杂，没有特定喜好。网络小说看得，世界名著也看得，还喜欢看报纸和杂志。我是《国家地理》的忠实读者，几乎期期都看”
“巧了，我也是。我存有整书柜的《国家地理》，每一期都有。且最爱收集绝版杂志，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我以为你会看法制栏目，比如《今日说法》，之类的”
“这个也看。我有个朋友是这档栏目的编剧，每期都要我写一篇两千字的观后感，顺便威逼利诱，提供一些奇案趣案供他找灵感。不看不行”
顾来笑道：“你这朋友真有意思！”
待到下午四点，裴邵南送顾来回学校。临行前，贺老夫人将一只木质的盒子送给了顾来，里面是一支纯手工制成的紫毫笔，看着就名贵。
顾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一时没个主意，求助地看向裴邵南。
他淡淡一笑，说：“接着吧，外婆平日里，也喜欢送人礼物的”
顾来这才接过。
裴邵南把她送回学校，并没有开进去，而是走下车，如昨天一样步行将她送到寝室楼下。静静互望片刻，裴邵南温言道：“今天，谢谢你了”
顾来知道他指的是陪他外婆吃饭，可，她今天玩的挺开心的，又又又蹭了一顿大餐，怎么也担不起这个谢字。
“我先进去了”她宿舍在一楼，余光里，寝室阳台的窗帘被掀起一角……“天快黑了，你开车小心”
“做个好梦，晚安”他看着她，清黑的眼睛里映着路边的灯光，“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
她迈上两级台阶，扭头向他招招手。似乎察觉到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微落下去，转过头，竟看到一个熟悉的黑影。
那个人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里，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的低低的，口罩遮面，就这么站在冬雪积压的一棵白杨树下，远远看着这边。
有些东西就如同鸦片一般，你不接触，也不过如此。但接触了，总会上瘾，总会有种欲罢不能。
这就是顾来现下的心境了。
自那天背道而驰，她以为他再不会来找她，以她的骄傲也再不会愿意看到他，毕竟两人的世界早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当他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活生生地站着，她竟无法克制住自己，目光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雪花落进领口，冻的心揪成一个点。
她似才醒过神来，无措地看一眼裴邵南，“裴先生，再见”
裴邵南笑了笑，“再见”
说完，转身走了。
顾来心乱如麻。想过视而不见，可终究是沉了口气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顾准站在暗处静静等她，她看了他一眼，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下的一双凤眼黑漆漆的，平静极了，像是冬天的夜晚，下了雪的夜晚。
意识到他想把口罩摘下，顾来抬起手轻轻挡了下。手心碰到他的指骨，冻的吓人。
他肩膀上薄薄一层雪。
“给你发了好多短信，为什么不回？”他嗓音在口罩下更低沉了些，有些委屈。
“没看到”
“撒谎”
“是啊，我故意的”她摘下手套，塞到他手里，又解下自己的围巾，踮着脚，想要把围巾绕到他脖子上，“最近京城的天气很不好，你穿那么少，肯定生病”
“我不冷”他挡住她的动作，重新把围巾给她系好，“过两天就是元旦了。我想在这之前，再见你一面”
是啊，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
是新的一年。
进门的时候，宿舍里只有白加新一人。白加新从高数卷子上抬起头，暧昧地看着顾来笑，“裴律师不是早就走了，你怎么磨蹭到现在才回来？”
顾来只是笑笑，看到自己座位上放着两个苹果，那种街上常见的牛皮纸包装盒，今天是平安夜。虽然她不过洋节，但班长大人赶时髦，自掏腰包给班上的每个同学都买了苹果。
“另一个是蒋师兄给你的，我跟文静都没有呢！”白加新洋装失落地叹了口气。
顾来懒得理她。
爬了山，原本应该是累极了的。洗了澡出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钟，竟一点睡意也没有。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
砰！一声，阳台门被重重关上。
墙壁震颤，震不散脑海中某个停滞的画面。他黑暗中沉默的眼睛，幽暗的瞳仁，暗藏的愠色与无可奈何；他单薄料峭的背影，在转身的那个瞬间忽然被拉的无限慢长，只剩画面，没了声音……
手机忽然震动。
是银行卡的转账信息，每个月的这几天，银行都会从顾信年的账上划一笔生活费到她的银行卡里。顾信年很舍得在她身上花钱，每次都是：花完了跟爸爸说，爸爸再给你转。
虽然这些年，她跟顾信年的关系一直不好。倒不是闹的水火不容，只是，自陈蔺与去世后，父女两个突然间就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了。
顾来记得报到那天，别的新生都是父母陪同，而她的身边只有顾准。铺床叠被，归整行李。那晚他离开的时候，顾来沉默不言的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出校门，直到去车站的公交车开过来。她垂着眼眸，紧盯着他的鞋子看，一句话也没有。
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