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通通的。
谎言。
这个问题对一位自认为的‘穿越者’而言并不是困难关卡,光是我有意无意记住的借口就有三四个。什么家中矛盾、父母离异、妻离子散,黑发孩子在友人面前拙劣到可怜的演技从来不会被当事人揭露,而是任由紧张到手忙脚乱不打自招的她过关,自觉不去触碰关于家庭的谜团。
我爱的角色就是如此贴心,不论是懒洋洋的黑眼圈浣熊还是体贴入微的狐狸,面对明晃晃一戳就破的借口都不会说什么。就算是学生时代最爱恶作剧的五条悟都不会逼迫她,而是嘟囔着转移话题,在细枝末节处透露出少年人的让步。
不止一次被那些小动作可爱到的我勤勤恳恳治愈小姑娘的身躯,这孩子将自己定义为虚假——这点我无法否认,但如此不爱护自己身体直接增加了我的工作量,层出不穷的伤口与愈演愈烈的伤势不断刷新我的治疗技能,现在我甚至有信心与反转术式操作者一决高下。
若不是我的存在,这孩子早成了块挂不住烂肉的骨架,哪还能活蹦乱跳露出蠢乎乎的笑脸。
但这次不同。
黑发及腰的孩子温吞抿唇,她略纠结地望着家入硝子,眼中是我看过无数遍的情深——她擅长那么做,总是将这个国家的人们藏于言语后的真心毫无顾忌地袒露,自眸光,自指缝,自唇瓣等等所有可以表露爱意的路径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所爱,炙热烈火般夺取被爱者的目光。
她在踌躇后不再构建谎言,眼底是憧憬的期许。自那朦胧的记忆、我随意填充的碎片、我亲手捏造的虚假中汲取温度,勾勒出足以令任何人联想到幸福一词的笑容来,一点点掰碎若隐若现的画面向家入硝子讲述自己的过去。
高专校园斑驳的树影蹁跹落在少女舒展的眉梢,驻足螺旋纽扣的凹槽,凝聚为小小一团烧灼般的乌黑。
她说。她的母亲曾为自己种过一窗台的太阳花。
她说。她的家乡很美,有好多养生小技巧。
她说——
“硝子。”我的载体过着不知第几次的高专一年级,穿着那身一成不变的深色制服。她小心翼翼抚平裙角,神色间满载目睹苦难走向美满结局的餍足,含糊语气中是不舍与惆怅,“等一切结束,我就能回家了。”
自以为能看到幸福结局的旅人笑着叹气。
“我就要回家啦。”
我的容器,我的载体,我的诅咒对象,我捏造记忆的产物,我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怜虫。
她曾这么说,满怀期待。
——第九千六百四十四次循环,她在涉谷事变中死于自杀。
番外04
《诡计多端的人类与好骗的鬼神》
今年刚上大学的理科学神五条悟,坚定十七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在前不久破碎了。
赤线潮涌,黑夜中血红的太阳升起。吞噬天地的血丝撕咬着刚对他大放厥词声称‘好久没吃人肉’的怪物,粗暴果断地拽住它双腿将其宛如吐司般撕成两半,白花花的脑浆混着血溅上五条悟怀里的微积分课本。
致命的阴冷感攀上少年的小腿,当事人淡定挑眉,毫不掩饰刚刚面对恶鬼时的惊慌失措都是男大学生的诡计多端。他大步往前走了两步,气势汹汹将意图伤害五条悟的恶鬼撕咬干净的赤潮似女孩摇曳的裙摆。
上一秒恶狠狠守卫少年的疯犬鬼怪,下一秒飞般逃窜,半点和五条悟见面交流的胆子都没有。
明明是个顶级鬼怪,却偏偏对一个人类百般退让,红线组成的触手黏糊糊淌着半凝固的血浆,对方硬是连半点血腥味都没沾上少年的指尖。
“跟着我这么久了,倒是出来见见啊。”
五条悟这个人顺风顺水活了十多年,无与伦比的脑子与丰厚家族给予他理论上绝对优渥的生活,财阀太子爷追求一切刺激,每年往极限运动里投的钱都够养活八个大学。现如今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徐徐敞开,大少爷怎有不掺和的道理。
“你是妖怪,恶灵,还是野鬼?”白发大学生兴致勃勃举例子,欢快地往前几步,书上属于怪物的脑浆粘稠地往下淌。他嫌弃地捏住书页一角,干脆利落将做了超多笔迹的课本丢进垃圾桶里,“和我说说话嘛,好歹也认识那么久了。”
踏着夜色,故意走到巷子深处引诱对自己垂涎欲滴的怪物们的‘饵’笑起来:“你要是不理我,明天我就去荒野探险。”
“别沉默哦,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白发柔软服帖,这个正常又不怎么正常世界的五条悟就算没有特殊能力也依旧锋芒毕露,他指了指红线流淌下那只挑起血瀑的右手,意有所指,“那是我家的戒指。”
“是专门给意中人的戒指。”
“怎么,你是我哪位祖奶奶吗?”
番外05
《小缘》
“他们是你的朋友吗?”陌生的白发男人在‘朋友’这个字眼上格外用力,好像曾经被谁在这个问题上否定过似的,甚至有了几分咬牙切齿。
因和友人们许久不见而迫切想贴贴的你,没注意到为何一向跳脱的五条悟依旧慢吞吞走在夏油杰身边,而不是冲上来对你使用阵型C。
你乖巧回答:“是的。”
“很重要?”
“超重要!”
“最喜欢的是?”
“硝子!就是那个棕头发的女孩子,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白发先生咋舌,嘴里嘟囔了一句‘还真是偏心’‘又这样’,又继续问道:“什么情况下,你才会做拯救所有人的大英雄角色呢?”
“不可——”
“认真一点回答嘛。”高大的男人低头,电影院前的樱花在他身侧决绝繁盛地绽放,落英缤纷轻吻发梢再匆匆离去,将气息恐怖的男人弄得狼狈了些。他倚靠贴着海报的墙壁,花花绿绿的图片勾勒出黑衣线条,“我可是走了很久的路才到这个地方的。”
你忽然说不出话。
像是神龛上的神明被拉扯入凡尘,这个人就应该高高在上不染尘埃,骄傲肆意的活。而不是风尘仆仆站在你面前,用如此寂寥的语气询问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