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目前的情况,这个元帆是杀不得的。”叶景贤靠在一旁喝着果汁,手执折扇敲敲桌案上的奏折,一窝蜂的弹劾戴丛等人,“否则,这朝堂的格局就要失衡了。”
宇文衷揉着眉心,合上奏折扔到一边,抬头见他悠哉喝着果汁的模样,道:“你不是不喜欢甜腻腻的东西么,这会儿倒喝得起劲。”
叶景贤捧着杯子,叹道:“苦啊,嘴里苦,心里更苦。我决定了,从此甜食就是我的命。”
话音未落,门口响起蔡文千的声音,叶景贤高声让他滚进来,蔡文千连忙开门进来了,禀报说皇后娘娘正往这边走。
叶景贤立马丢下杯子爬起来,向宇文衷告退:“皇后娘娘来了,臣弟就不打扰了,臣弟告退。”
宇文衷想喊住他:“朝婉而已,你怕什么?”
“皇兄别送!臣弟告辞了。”叶景贤溜之大吉。
皇后陆朝婉正奚落着跪在勤政殿外石板路上的秦舒卉,远远地看到蔡文千开了殿门入内了,知道是进去禀报自己过来的消息,遂不再逗留,对着秦舒卉笑里藏刀:“舒妃妹妹膝盖都要跪破了吧?本宫这就去请陛下开恩,赶紧让妹妹起来。这大热天的……”
陆朝婉哈哈笑着甩袖走了,秦舒卉偏过头想躲,还是被她袖子抽了一下脸颊,抬起头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
叶景贤动作晚了一步,还是迎面遇上了陆朝婉,他连忙低头行礼,陆朝婉瞥一眼他,轻慢道:“庆王要么就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要么就入宫粘着陛下不放,真是自在啊,宫里再没有比庆王来去自由的人了。”
叶景贤连连告罪,假意咳嗽两声,惭愧道:“这些天微臣偶感风寒多有不适,没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过错,还望皇后娘娘宽恕,替微臣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陆朝婉哼了一声,昂首挺胸从他身边经过,他唯恐避之不及,连忙又退了几步,给皇后让出道来,直到人已经进了大殿,他才回过头,松了口气,打开扇子给自己扇风。
没走几步就看到前方跪着的秦舒卉。
居然还跪着……
他暗叹一声,眯眼看了看炙热的艳阳,经过秦舒卉时将折扇扔在她身上,脚步没停,只留下一句“挡挡太阳”便径自离去。
秦舒卉捡起脚边的折扇,双手将它缓缓展开,看着它的褶子一点点变形,呆了片刻,对着自己扇了一扇。
和风袭来,温柔地扫过她的身躯,她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鼻头一酸,眼眶就漫上了泪花。
她口干舌燥,腿已经跪麻了,膝盖被地板烫得没多少知觉,后背早已被汗水濡湿,庆王施舍的这把扇子像是在安抚她,但也狠狠扇醒了她。
跪着有什么用?
示弱、卖惨和装可怜给一个不爱你的人,有什么用?
不,别说爱了,他根本完全都不在乎她。
她也清楚,他们之间原本就是一场交易,她陪他做戏,他也如约给了她荣华富贵。是她太天真,做戏做久了,居然还真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了一点分量,居然敢以他们的交易为筹码替表哥田藏维求情。
她又想起他蹲下来捏着她下巴时的眼神,冷如寒冰,像看什么死物一般,语气还带了些许匪夷所思:“你在威胁我?”
“臣妾不敢!”她忍着恐惧,嗫嚅道:“只是,济营岛太清苦了,臣妾的表哥,他,他……”
“他贪赃枉法,和元帆沆瀣一气私自倒卖铁矿石,还隐瞒案情包庇罪犯,残害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流放济营岛已经是开恩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心中只有私情,没有公理吗?你操心他会过清苦日子,不如你和他一起去?”
她呜呜地哭出声,宇文衷松开她的下巴,厌恶地转身背对她,道:“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
她收起扇子,伸出手,一旁的宫女连忙搭上来扶她起身:“娘娘,慢点……”
她腿脚发着抖,身体大半的重量都靠在宫女身上,这导致她们两人都踉跄了一下,转过身还没站稳,秦舒卉便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疲倦地抬起眼眸,看到裴清正往这边走来,穿了一身湛蓝色太医署官服,束发用的是御赐的白玉冠,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医。
她知道裴清治好了幼|女的哑疾,又解了鹤顶红的毒,被众人啧啧称奇,是益州一案的大功臣。宇文衷大笔一挥,让她做了随王伴驾的御医,直接听命于皇帝。
当真是……春风得意啊。
裴清停下脚步,看到她的狼狈模样,显然怔了一怔,正要行礼:“舒——”
秦舒卉冷冷瞥她一眼,移开目光,在宫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没有再给裴清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