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言明释放,否则一生都要耗在这里不见天日,而且诏狱基本是不允许探监的,狱卒们接触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没什么生面孔。
所以门口守卫见着迎面走来的一双男女时,顿时警惕起来。
这两人没穿官服,也不是平日里他们接触的传令兵,月黑风高夜,直直朝他们诏狱走过来,有什么毛病?两个守卫抽出佩剑喝道:
“站住!此乃大理寺诏狱,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清儿连忙拱手:“误会,误会,我是太医署副使裴清,来此地探视是得了陛下许可的。”说着便掏出令牌。
守卫接过来看了看,对了个眼神,又看了看清儿身后那个没说话的男人。他们低声商量片刻,其中一位攥着令牌对裴清道:“等着!”随后留下一人看守,另一人去里面请典狱大人。
典狱出来后连连朝清儿作揖,将令牌双手还给清儿,笑道:“原来是裴副使到了,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典狱大人客气了。”
“不知裴大人是来探视哪位犯人?”
“正是益州前任州府元帆,有劳典狱大人带路。”
典狱笑容一顿,眼珠转了转,“既然裴大人有陛下许可,下官自当带路。二位里面请。”
清儿和宇文衷对视一眼,宇文衷点点头,二人跟着典狱进去,下着石阶,里面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石墙上隔老远才挂一盏油灯,乌漆嘛黑的,宇文衷微微抬起手护在清儿身后,时不时打量一下途经的牢房。
拐了好几个弯,到了单间关押犯人区域,典狱拦住宇文衷:“这位……侍从,里面只有经陛下允许的裴大人可以进去。”他转而对清儿抱歉道:“还望裴大人见谅。”
清儿正思索着如何支开宇文衷,听到典狱这样说,暗自松了口气,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宇文衷:“那,你在这等着”
“好。”宇文衷点点头,停在原地,身后的两个狱卒也停住脚步,守在过道两边。
宇文衷看着裴清在典狱的带领下拐进右边拱门,不见了身影。
他四下打量一番。几年没来过这地方,没想到它倒比以前要整洁了些许,只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潮湿和阴森。
他想起关押在诏狱最深处的那个人。
真真是,可恼。
典狱停住脚步,指着十几步开外的牢房道:“就是这间了。”他手伸进怀里掏钥匙,清儿抬手阻止他,道:“有劳典狱大人了,不必打开牢门,我在门口与他说几句话就行。”
典狱求之不得,将钥匙收回:“如此甚好。那下官便在这等着。”
清儿颔首,掌心有些发热,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腰间的香囊。
她暗暗呼出一口气,抬起脚步往前方走去。
她踏在石地板上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和她的心跳一样,令人触目惊心。
她停在牢门前。
牢房里的高墙上挂了一盏油灯,靠墙放了一张陈旧的案几,上面摆了些许笔墨纸砚。
地上铺了一层干燥的稻草,角落里是一张简易的矮塌,睡眠用具俱全,元帆静静坐在塌上,低着头合着眼睛,四肢都栓了长长的铁链。
听到声响,元帆抬起头来,手动了动,铁链碰撞的锵锵声响了两下。他的囚衣还算齐整,头发也不凌乱,脸隐在阴影中,清儿看不清他的神情。
元帆没有说话,阴森森地审视清儿片刻,站起身,四肢拖着铁链哗啦哗啦地走出阴影,灯火照在他身上,显出他消瘦的身形。
他的脸逐渐显露出来,在灯光照映下,一半明亮一半阴晦。
他在牢房中央停下来。他的脸色和清儿在公堂上看到的相比,确实病态尽表。他眯着眼睛笑了,嘴巴露出缺了的门牙,“是你啊,裴清。”
已沦为阶下囚,他居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清儿冷冷地回道:“是我。看来你在这儿住得挺适应的,老畜生。”
元帆眼神一凛:“你说什么?!”
“我说,”清儿凑近了牢门,轻声笑道:“老,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