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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扣(终)(1 / 1)

李怀书自幼便是以“鬼机灵”在他们那处穷乡僻壤的地方出了名。李怀书从来不觉得这是个贬义的形容词,反而尽职尽责地把“鬼机灵”发挥到了极致。这般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见官说好话的本领让青年的李怀书的仕途青云直上。

当官喜欢些钱财又如何了?百姓过得差不多就行了,至于生活质量怎么样,李怀书不在乎。他就要高高在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凭借“鬼机灵”的本事得到的一切。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在乎过曾经的他过的什么样的日子。自幼时起,瘦弱的母亲背着破洞的竹篓一块一块地拾粪,有一次母亲带着他跟在一个官员的马车队后面偷偷地想拾几块新鲜的马粪,却被那官员以一介草民胆敢冲撞官老爷为由当街抽了鞭子,瘦弱的母亲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自己却用脊背硬生生地承下了那血肉之鞭,母亲一边被鞭打一边低垂脑袋乞求的样子李怀书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母亲终究是没熬过那顿狠毒的鞭打,在那处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里,一席枯草一卷,被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抬着扔到了乱坟岗上,那里是穷人的归宿。

年幼的他硬是拖着母亲冰冷的尸首,找了一处依山傍水的低矮山丘,用他自己的双手,没日没夜的挖,挖了一处能放得下瘦弱母亲的土坑。

因为他的母亲,值得。

如果没有赵子言,李怀书觉得他这一生一定是成功的。赵子言是不可多见的耿直又清明的好官,李怀书能看得出来,可是他不喜欢,他甚至恨。

赵子言秉公办事,找到了他在江南这些年贪污腐败的诸多证据。李怀书知他所言不假,句句属实,可他就是恨,他恨赵子言一丝不苟的样子,恨他眉目之间那股子正气凛然的样子,恨他爱戴黎民百姓,甚至恨他从不带车马浩浩荡荡穿过大街小巷。

或许不是恨赵子言吧,或许他是仍旧恨幼时在街头将他母亲生生打死的那个高官。如果那时能够遇到像赵子言这般的官员,他的母亲,兴许能如了那句“长命百岁”。

可谁叫他是李怀书呢?

他又一次凭借自己“鬼机灵”的本事,从“冷宫”一步一步移到了皇上跟前。纵使朝堂之上有众多官员对他心生鄙夷,可是那有如何呢?他李怀书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他想夺走赵子言从他那里拿走的一切。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嫉妒。

如果没有庆阳帝这碗墨汁,李怀书想往赵子言这张白纸上散些黑点子乃是难上加难。庆阳帝人到老年,对权利一事分外看重,不过三言两语的事情,也足够撼动一个人敏感的神经。

李怀书记得起初他顺带也想阴钟初一把,钟初手里握着令人垂涎的军中干将,说没有觊觎之心才是假的。他兴冲冲地同庆阳帝献上自己觉得万无一失的好计谋,却被庆阳帝断然拒绝,庆阳帝冷声道:“李怀书,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钟初你动不得,你也没资格。”

李怀书点头哈腰,连说自己不敢不敢。心中却是不解,他不懂庆阳帝为何要对钟初高看一等,那钟初正值年轻气盛,手上又有得力的干将,比起赵子言那个老不死的,钟初看起来才更像是威胁皇位的“祸患”。

庆阳帝对钟初总有一种偏爱。

赵家叛国通敌的“罪状”足以株连九族,满门抄斩,历代没有特殊赦免。跪在殿中的钟初请求庆阳帝能放过赵家家眷,庆阳帝竟然点头应允,还蔼声道:“将军所言极是,留下的家眷不过手无寸铁的妇孺,流放便是。”旁人看来不过是陛下心胸宽广,将军仁慈善良。

可李怀书捕捉到的是庆阳帝眼底一闪而过的绝不应该属于上级对下级的慈爱。

护送赵家家眷流放的任务本应该交由部下去做,可钟初却不由分说要亲自带兵。庆阳帝知道了不过莞尔一笑,李怀书着急:“陛下,将军护送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庆阳帝把茶盏“啪嗒”往玉石桌上一搁:“李爱卿,你最近看起来不太忙啊。”

李怀书尴尬地硬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臣告退。”

大殿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清,庆阳帝不知道自己是喜静还是爱个热闹,只是这高处太高了,他不得不孤独。

庆都深秋的白日开始变得越来越短,庆阳帝望着夕阳西下的天边,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旁边的小胜子为他披上软乎的貂毛披风:“皇上,当心龙体。”

“你说,她还怪我吗?”唯有想起她时,庆阳帝才会不知不觉用“我”这个称呼,慌得身边侍奉他的公公宫女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边磕头一边云云皇上使不得啊使不得。

庆阳帝觉得无趣。

蕙兰,你还怪我吗?还是会怪的吧。

你放心,钟初他过得很好。

不过是,一眼万年轻,唯此心如旧。

此生,不负天下唯负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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