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我一把拉开了面前的门扉。
“粗鲁。”室内传来了一声冷哼。
我面不改色地走进去，在上首的中年人面前坐下。
“怎么？去了次巡回组，连老幼尊卑的规矩也忘干净了？”他冷冷开口。
我依然泰然自若地坐着，将刀拿出放在手边后，抬起眼看向那张熟悉的脸。
“别废话了。特意喊我来，不至于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如果你非要折腾，也行。”说完，我又加了一句，“好久不见了，叔叔。”
北岛握紧了手里的竹扇，竹条摩擦的声音刺耳尖锐。
“无关紧要……”
他咬着牙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大骂，“就是因为你这’无关紧要’的态度！”
“你知不知道这次让我们、让鹿乡会社丢了多大的人，损失了多少！就因为你所谓的’无关紧要’——”
“跟我无关吧。”我平淡出声打断。
他脸上冒着青筋的愤怒更甚一分。
“如果不是你，家族怎么会要割下足足三分之一的运输产业让给那群姓妹尾的混蛋！那可是以后要交给小岳的啊，你自己想想我们为了你能平安从巡回组出来，我们、家族牺牲了多少利益，付出了多少努力？你竟然说这些都与你无关？！”
“啧。”
我不耐烦地咋舌，
“老头，你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我说了，这些都，与，我，无，关。”
“你——”他瞬间涨红了脸，脸上的青筋跳动着，甚至几近溢出皮肤。
我嗤笑了一声。
“差不多够了吧。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个，你演这一套是要给谁看？”
叔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很快又反应过来，虽然还保持着暴跳如雷的样子，但不再刻意，而是渐渐显出了阴鹜狠辣的眼神，沉着脸像只被惹恼的狼一样，紧紧盯着我。
“整日胡言乱语，不管如何你现在都是北岛家的人。给我仔细点，注意你的言辞！”
这反应。我咧了咧嘴，乐不可支地笑了。
“老头，你不会真以为这一串无聊戏码能把除了你以外所有的人都顺利地瞒在鼓里吧？我没问你们鹿乡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连个道谢都没有，你想得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我嗤了一声，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亏得我还特意跑了一趟。”
说完，我没再看他的反应，重新抓起剑就起身准备走人。
“……站住。”
我瞥了他一眼，“有事？”
他皱眉紧紧地盯着我，半晌后，才黑沉着脸问，“你知道了什么？”
我提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深呼吸几下，后退一步，重新坐回原位。
“……不管你从佐佐木小子那里听到了什么，都给我记好你的身份，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挑了挑眉，转过身。
“这个反应，你不会以为我打算用这个来要挟你们吧？”
这话说得直白，以北岛家主的人设必然不会回应，所以叔只是狠狠地瞪着我，不搭腔。
我反倒笑了，后退两步，并不坐下，而是倚在柱旁，环起手看着他。
“喂喂，不是吧？刚才可还是你自己说的啊，说什么’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之类的。我可是难得才认同你一次啊。”
“毕竟这些，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嘛。”我挑了挑眉，“何必要挟，对吧。”
他瞬间瞪大了眼，几乎要又一次拍桌而起。
“放肆！对长辈你这是说的什么荒唐话！”
那柄竹扇愤怒地指向我，执扇人只看着我，却全然没发现自己脸上写满了心虚与卑劣，一副即使被当面戳破了妄念、也依然执拗地要用权势压得面前人主动低头的腐朽老头模样。
“——别忘了，如果没有北岛家，你以为凭你那罪臣之子的身份能安然待在江户吗！连那间破私塾也不过是我们施舍给你的东西，只要家族不愿意，随时都能收回！还以为是十年前吗，老实点，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再说话！”
我安静地立在一旁，借着冷漠和不耐的掩饰，暗中注意着叔的反应。
从告诫我注意身份的时候开始，他的手就一直不停地在发抖。
北岛不是个会因为几句我们事先说好的台词而恐惧惶恐到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反应的人，那也并非是对出于恐惧的颤抖。
我微微垂下眼。
他是在自责。
在虚假的表演中，他指责的是我，但实际上，他指责的是自己。
十年如一日地、愧疚地指责着当初那个，无能为力、“苟且偷生”的自己。
窗外的视线越发炽热，我却突然对这种戏码止不住地厌烦起来。
于是我直起身，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那些打算说出去，也不会对鹿乡堂出手的。”
我哼笑了一声，“虽然我确实很意外，一直以来那么排斥过去的你，居然也会有向主子伸出爪牙的一天，但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图谋，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你……”叔怔愣地看着我。
我定定地看了他片刻。
“别让那些事再来烦我，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
在我转身离开，手触及拉门的瞬间，他突然出声。
“……你不该在第四天的时候出来的。”
我没回头。
“嫌我碍眼可以别来烦我。”
“你和佐佐木那小子说什么了？”
“感兴趣就自己去查审讯记录。”
他不再说话了。
沉默片刻，没等到剩下台词的我不再停留，几步走出房间。
身后的室内这时传来了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