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月回到家中,其余人都已吃完了饭,大嫂凤莲正在擦拭桌子,二嫂招娣蹲在缸前刷洗碗筷。
安氏从老三家吃饭回来,看到古时月干站在堂前,便厉声斥责:
“杵桩子呢?这么大人眼里一点活儿都没有......”
古时月低头瞥了她一眼,阴恻恻的眼神让安氏不寒而栗,她快步走进厨房,对着庞氏叫骂:
“生了个什么怪胎,卖也卖不掉,吃家里的饭一点不知道干活......”
这样的言语,一直充斥在古时月的童年。
曾经她恨他们,如今竟想感谢,本该最亲近的家人早早教会了她冷漠和心狠。
古时月信步踱进厨房,故意在安氏面前摩挲擀面杖,就在她表现出想要拿起时,安氏立马闭了嘴,跑出厨房。
庞氏知道女儿的震慑可以让婆婆好一阵子不敢训斥自己了,她心中感激,从余温尚存的铁锅里拿出一碗粥,上面盖着半张饼。
“三丫,你没吃饭,娘给你留了,你就在这儿吃,娘给你挡着。”
一股温热的触感从眼眶冒出,古时月竟然哭了,连她自己都震惊。
她端着碗蹲在地上狼吞虎咽,拼命遮盖发红的双眸,前世今生,多少年了,所有人都把她当作可以交换的物件。
谁会关心物件的感受呢?
古时月吃饭的当口,外面传来吵架声,细细听并不是自家人。
“大哥,不好了,翠春楼的老鸨到村口了!”
胡二扛着锄头从跌进屋门,胡大从屋里出来:
“要三丫还是要那几个大汉的?”
“三丫!”
胡大闻言立即钻进厨房,揪着头发把古时月拖出来,庞氏抱着女儿的脚哭喊:
“这是你亲三妹啊,亲妹妹啊!”
胡二上来拦庞氏:
“娘啊,不卖三丫我们都得饿死,今晚的饭还是用订金买的,你吃的不香吗?”
庞氏气极了,朝着胡二的脸就是一巴掌,啐骂道:
“混账,我怎么能吃女儿的卖身钱!”
胡二捂着脸愤愤道;
“好,那你就饿死,以后一口饭也不给你吃!”
古时月被一路拖到大门口,头皮生疼,却咬牙抗住,一声不吭。
安氏正在老鸨面前说好话,不过不是为了留下胡三丫,而是希望抬高价钱。
说话间,老鸨已经站到古时月面前,一只涂满脂粉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眼中惊喜的亮光一闪而过,又立即被嫌弃的啧啧声掩下:
“诶哟,太瘦了,这得吃我多少钱才能接客啊?”
安氏抢说:
“吃什么饭啊,去了立马就能接客,十六了!”
纵然老鸨见惯了人情冷暖,这时也不得不敬佩安氏的绝情,一抹讥讽的嘲笑从干瘪的脸上浮现:
“行,我再给你涨二十两,对了,你们真没见我馆里的三个壮汉?”
围观的村民们异口同声都说没有。
老鸨一副愤恨的表情:
“三个死奴才,出来就想鬼混,险些耽误了正事,看我找着他们不仔细磋磨一顿。”
古时月半垂双眸,猜想那人也该说话了。
“你那三个大汉死了,就是你面前的小丫头杀的,我亲眼所见。”
人群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布长衫男子,二十岁出头,灰色布帽束发,比村民们派头略高。
众人循声望去,安氏一眼就认出了他,急忙摆手向老鸨解释:
“这人胡说,他是乡里三老的小儿子崔三,一直想收了我们家里的五亩沃田,三番四次来捣乱,这回竟然给我们安这么大罪名,真是天大的冤枉。”
胡氏族人不想被牵连,都帮着安氏说话:
“对对,你看三丫这么瘦小,能像杀死三个大汉的人吗?”
“分明就是陷害,想吞了我们的田!”
......
古时月露出满意的笑容,白天在人群中看到崔三掠过的身影,便猜想他一定会以此为要挟吞并田地。
当然,崔三想要的,还有她。
崔三面对众人的指责,摇着扇子面带微笑,果不其然,村口又来人了。
“让让,差爷抓人来了!”
崔三的随从带着两位乡里的游缴冲开人群,直冲古时月而来。
古时月从地上站起来,侧头与崔三对视一眼,崔三的眼神里满是‘只有我能救你’的得意。
殊不知,古时月早就料到他有此举,也正需要到牢房走一趟。
“她杀了三个男人?”
两位游缴四十多的年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随从。
崔三上前解释:
“差爷,可别小瞧此女子,她有特殊武艺,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她用一把二尺长刀连割三人头颅啊!”
游缴认识崔三,来这一趟也是为了攀附三老的关系,见崔三主动上前,便挟其胳膊将他拉到别处:
“三公子,属下都知道三老最宠您,可是抓一个小姑娘作杀人凶手,还是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这,着实难做啊!”
崔三用扇子在游缴的手上轻轻点了三下:
“我怎么会让你们为难,大汉的尸体就在后山野地里,杀人的刀我亲眼见胡三丫扔进古井,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重刑之下,怎能不认呐~”
游缴还是面露难色,崔三洞察了他们内心的意图,了然一笑:
“我县尉大哥手下缺两个游缴,两位把这件事办好了,以后呐,得换我受你们差使了。”
游缴瞬间眼睛发亮,点头哈腰向崔三承诺:
“三公子哪里话,您只管放心,这样大奸大恶之人,绝不能饶恕。”
本来为了自保帮古时月瞒谎的族人,一见游缴和崔三勾结,都纷纷想撇清关系。
恰好此刻崔三转过身来,高声道:
“众位乡亲,乡官们都是极明理的人,只要愿意做证胡三丫杀了翠香楼的三个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