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二十九天】
谢圭璋缓缓行入山水画屏外侧,女郎纤立于原地,背对着他,纤细的素手之中,轻轻捏着一条墨绿色缎带。
今朝她是医女的造相,挽着两只平头髻,薄而翘的数绺发丝,柔顺而熨帖地覆在前额处。双髻之下,是一张娴静淡和的仪容,一缕鎏红的日色,从菱纹窗格斜斜照落之下,在她面容上髹染上了一层秾纤匀亭的阴影。
沉寂的空气之中,暗香浮动。
听闻他行步的声响,赵乐俪微微侧过身,两人的视线,在暖和的空气之中,交错而过。
犹若静水撞入深潭之中,溅起一线涟涟水花。
谢圭璋定定注视着她,女郎的袖裾很宽大,袖侧绣有漂亮的缠枝花鸟纹样,袖内伸出一截雪白伶仃的皓腕。
她伸手,将缎带递给他。
许是腼腆,赵乐俪看了他一眼后,垂落秾纤夹翘的鸦睫,眸色下眄,窗外有风,吹乱了垂散在肩肘后的青丝,她将青丝撩绾至耳根后。
一行一止间,尽显小女儿家的憨态。
谢圭璋接过缎带后,问:“该如何系?”
男子的嗓音低而哑,话音比寻常都要沉,赵乐俪感觉有小蚂蚁在心口慢慢地爬,泛起一片酥酥的痒。
隔着一层薄袖,她牵着他空置的一只手,伸向自己腰上的马面裙,“将缎带穿过这些绣孔,最后,在后面绾一个礼节就可以。”
她陈述得简明扼要,他听明白了,认为这很容易,她适时背过身,两条掩藏在袖裾之下的藕臂,微微扬起来,予他穿系的空间。
很快地,她感受到谢圭璋两条劲韧匀实的胳膊,伸在她的腰肢前,那一条缎带环在她的腰肢上,这穿系的过程之中,他的肌肤难免会与她的腰肢相接触。
碰蹭之间,生出热量,两人之间都能感受到不同程度的颤栗。
缎带从她腰前游了过去,这一时刻,两人近在咫尺,她的后背贴抵在他的胸.膛前,从远处看去,好像他从身后将她彻底拥住。
赵乐俪有些局促,希望能谢圭璋能够快些系好,但他偏偏系得很慢,第一次系的时候,他可能没有拿捏好力道,缎带朝腰后一收,她感觉有些勒,情不自禁咛嘤一声。
空气一瞬间针落可闻。
她感受到男子的吐息喷薄在她的鬓角处,由轻渐沉,由冷渐热,他笑了笑:“有些紧了,是吗?”
赵乐俪心律如悬鼓一般,有一瞬的腾空,掩藏于袖裾之下的手,如藤蔓般绞在一起,掌心都是薄汗,就连腰肢,亦不受控制地软下了一截。
她没有说话,只是含糊地应下一声。
谢圭璋垂着看着她,女郎的耳根与后颈,俱是展露出一层薄薄的绯晕,她肤色本来就白,在此映衬之下,显得憨态可掬。
鬼使神差地,他竟是生出了一丝隐晦的妄念,她是珍宝,他想将她永久的珍藏起来,不给任何外人看到,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她的腰肢,比他预想之中的远要纤细,似乎只消他一用力,她就会支离破碎。
谢圭璋敛下鸦睫,收拢住芜杂的恶念,适时松了些许力道,最后在赵乐俪的后腰处,专注地系了一个燕尾结。
“系好了。”他松开了对她的掣肘,后退数步。
那具有压迫感的玉檀香,从身上幽幽远离开去,赵乐俪隐微地松下一口气,朝后首凝睇了一眼,发现他所系的燕尾结,漂亮且规整。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来,两人初见的那一夜,他将她绑缚在树桩底下,缠缚于手腕之上的绳结,亦是一朵漂亮的燕尾结。
她心中生出一种悸颤之感,好像是,自己重新被他绑缚起来,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含蓄的方式罢了。
“待会儿,我同你们一起出去。”谢圭璋道,似乎怕她会误解什么,额外补充了一句,“分开走,你随磨镜去为邱振棠疗伤,我去调查那位圣僧。”
赵乐俪觉得这种分工合作,挺有条理,很快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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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正刻,用过早膳,赵乐俪就随磨镜,坐上了驶往白露寺的马车。
白露寺在苏仙岭的深处,坐落于郴州城外以北之地。
苏仙岭处,群山绵延,奇峰陡起,风云绵密,地势起伏较大,地势朝中心位置凹陷,状如一钩狭长的上弦月,东西两端隔有高峰遥遥对峙。
在叆叇流云掩映之下,山岭的腹地坐落着清华镇,其隶属于临武县下辖的一处小村镇,村镇以东修葺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道,山道窄仄,双侧山坡处的剔牙松,晕出一片浓黛,不容马车通行。
赵乐俪和磨镜陆续下了马车,让车把式将马车拴在临近所设的马厩里,二人踩着露水徒步而行,山阶被僧侣打扫过,显出苔黄嫩翠的原样,斑驳若鱼鳞。
他们来得足够早,但香客仍旧出乎意料地繁盛。
纵观山道,俱是泱泱熙攘的香客。
赵乐俪仰首望去,白露寺就横卧于半山腰的位置,顺着寺庙的方向往上望去,她发现山顶处还矗立有一座佛塔,它掩映在松林之间,在错落的林隙里稍微窥见一丝庄严的面目。
赵乐俪纳罕道:“这一座佛塔可是给圣僧修行的呢?”
磨镜莞尔:“确实,苏仙岭上确乎出了一位圣僧,法号宗济,诸多香客慕名而至,祈盼宗济法师能够解答人生之问。白露寺的主持筹集资金,特地在山顶上为他建造了一座佛塔,供其清修。”
赵乐俪道:“宗济法师来白露寺多长时间了?”
磨镜忖量片刻,谨声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待会儿见到主持,姑娘不妨问一问。”磨镜并非郴州临武的本地人,对这些不清楚,很寻常。
谢圭璋并未跟随他们一同出行,目的地也不在一处,赵、磨二人沿着山道去往白露寺的时候,他则是先绕着苏仙岭一遭,发觉临近清华镇的茶棚里,掩藏有不少衙兵,估摸着是受了邱振棠的话意,戍守在此处,守株待兔,只等他出现。
这些衙兵不如皇家禁卫,内在秩序极其松散,说是要抓人,但也没依据庄头的描述画出一幅犯人的画像出来,只依靠感觉。
但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