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远方树林。
寂静深夜里隐约传来的嘈杂人声,一星一点的光在山岗树林间飘忽,偶尔还有忽大忽小的人影一闪而过,像是荒坟鬼火,阴兵过境。
“师姐,你猜猜,三不见在什么地方。”无梦忽然恶趣味。
吴意瞟了她一眼:“在地下。”
无梦顿时垮了一张脸:“你怎么猜出来的?”
“三不见由来便已经说明了组成的地点,时间,和人物。三不见又叫鬼市,不见人,见鬼。此时不见日,见月,那不见天,便是见地了。”
“没错,就是这儿了。”无梦下到河边,绕过一块大石,一条狭窄的通道,透出鼎沸的人声和飘忽的火光。
想来这就是远处那些鬼火和人影的由来,像这样的出入口还有无数个,其中透出的灯光,人影,和喧嚣,就是地上看到的“阴兵过境”。
穿过入口没走几步,就见一个繁忙的集市,地上杂乱得摊着货品,无数人影在其中买卖交易讨价还价,甚至远处还有街市,有楼阁,有一眼惊鸿的金碧辉煌,灯火璀璨,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幻的地下世界。
只是蜡烛和火堆是里面唯一的光源,集市跳动的火苗黯淡的光线把气氛熏染成一片诡谲。
一个佝偻的老汉忽然凑过来,崔珩原本就神经紧张,这下更是险些跳起来:“谁?”
就听他嘿嘿怪笑着:“客官,买粮吗?这可是新收的夏粮,一斗只要三钱!整个长安城,您都找不到比我这更便宜的粮!”
“半斗麸子半斗糠,河沙石子里面掺,整个长安到的确没有这样的夏粮。”无梦目不斜视,清清凉凉的一声嗤笑,戳破了老汉的骗局。
一个披着麻衣裸着大片文身的男子叼着麦秆儿走过来:“行了黑老三,就你那点小把戏,还敢在担山帮的大朝奉面前丢人现眼?”
大朝奉?
谁?
吴意惊悚得看着那纹身男直朝着无梦走去。
无梦?
朝奉是在当铺里负责鉴定典当物真假的,有本事的老朝奉地位更胜掌柜,也考验眼力和经验!
这是一个九岁的小尼姑能做的吗?
纹身男嘴角的麦秆一上一下得晃动:“听说你们无名庵遭了贼了,活命的地契都拱手相让,可需哥哥出手相助?”
吴意在心里咬牙:今天漏一点怯,这虎皮就破了!不等地痞流氓上门,这些人就能先把她们吞了。
就看无梦能不能撑住了!
无梦压根就没撑,直接含了两泡泪:“人家地痞流氓,我们一帮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求个活命的法子吧。”
以前也不是没人打无名庵的主意,可都无声无息消失了,这一回那三个地痞得手得如此轻易刚刚叫他们蠢蠢欲动,可无梦这一哭,反而显得假,倒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无梦的本事在这三不见就如小儿持金于闹市,可她不仅没被无忧洞拐去反而成了担山帮的大朝奉,说她真的是个弱质女流,谁信啊?
不会是装的吧?
纹身男下意识得拉开距离。
“九当家的不是要助我吗?离那么远做什么?”无梦泪水一收,似笑非笑道。
果然是装的。
“哥哥身上味儿大,这不是怕熏着你们吗?”纹身男子打了个哈哈,“正好我们门里刚刚收了几件东西拿不准,还请大朝奉去掌掌眼。”
“我和师姐正好要去担山帮,明日送我们去东市。”无梦一口答应,回头对吴意说道,“慧明师祖,那药铺交给你了?”
黑色的面纱微微晃动,吴意表示明白。
“九当家,我这师祖第一次来三不见,劳您指人给她带个路。”
“应该的,应该的。”
九当家惊异不定看着吴意,他派来的人一直想探问她们的消息,可吴意全程不开口,直到出了药铺,见到一暗巷里团坐的三个眼熟的地痞,才让他领来了一个衣不蔽体,背上露出一大块留着黄水的毒脓的流莺,压着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想活吗?”
“不想。”
这剧本不对啊!
吴意勉强撑着剧本继续往下走:“那你想要什么?钱?”
“我要买命!”流莺猛然抬头,凌乱的乌发下是一双熊熊燃烧着烈火的眼睛。
吴意被这双眼睛一震,顿时想换个人了:“要买命,去索命楼。”
流莺发出几声桀桀怪笑:“你要我做什么?总不可能是要帮我治伤这么简单吧?”
“还真的就这么简单。”吴意在她面前搁了一瓶药,“我要给你上药,治你背上的疮。”
流莺疑惑:“你要用我试药?”
“不,这是成品的好药,就对你的疮疡之证。”
……
“师祖回来了?”无梦看着走上楼来的吴意,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在桌上一堆破烂里拎出一个布满尘埃的砚台,“这是端砚!一群眼盲心瞎的蠢货,银钱送到手上都能给你们送走了!”
吴意见她中气十足把一帮大老爷们骂的头都不敢抬,人小鬼大气势十足,扯了扯嘴角坐到了窗边。
“啊……”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把熙攘的人群都震慑得为之一静。
紧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呼天抢地冲出暗巷,一边拼命挠自己的脸,挠得十指见血,挠得脸上见骨依旧不停。
是那个打上山门被吴意抽了一脸麻叶荨麻的地痞!
无梦猛然回头看向吴意,她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