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莹无话,面色发僵,微微发紫的嘴唇出卖她此刻满心的恐惧。她的声音低微得如喘息一般,一浪逼着一浪,唤我:“娘娘救我……”
我迫视着她,冷冷道:“本宫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去陛下御前求,至于成功与否只能靠陛下圣心□□。可是,你如此背主,本宫又为什么要帮你?”
“娘娘!”小莹凄厉呼了一声,尖声道:“如若娘娘愿意施以援手,娘娘来日便是这孩子的生身之母,奴婢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的,情愿在深宫看着他平安长大就好!”
我心下恻然:“你是本宫陪嫁过来的丫头,是这宫中唯一的知心人,既已悔改,本宫念着这些年你我主仆一场的情分上要帮你一把。但临行前需问你一句,你是怎么勾引的陛下?”
小莹仍是抖得厉害,我轻叹一声,递过去一杯热茶让她平复情绪,红茶潋滟如血的汤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她白净无血色的面颊,为她添上一抹虚浮的艳色。
“那日奴婢被娘娘问责之后,便去太医院求止血的伤药来敷额头上的伤口。太医院的人见我是娘娘宫里的不敢怠慢,很快便给奴婢用白布包扎好了伤口。回去的路上,路过陛下为先皇后做的秋千架那里,”小莹嗫嚅着,“当时陛下一个人也在那里。”
“所以,你觉得这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曲意谄媚,自荐枕席?”我厉起了眼睛,恨声道。
“奴婢没有!”小莹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是陛下叫住了奴婢,他问‘那边的宫女是何人’,奴婢只得据实相告。”
“之后,陛下喃喃‘哦,原来是刘氏身边的人,朕懂你的意思了’,便问奴婢是愿意陪王伴驾还是继续在娘娘宫中做事……”
我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字清晰如雪地碾痕:“是了,有此良机,你又怎会甘居人下呢?你藏得倒巧,一个月来被皇上召幸多次,竟一点也没叫本宫发觉!”
小莹双目一瞬也不瞬,只看着我静静道:“并非是奴婢有意要藏,陛下也只是召幸了奴婢那一次而已,那晚之后遣了吴公公来传口谕,若是有孕便知会吴公公一声,再没别的了。奴婢也是昨日才发现月信推迟,找了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给看过才确准的。”
我方欲说话,只听得外面的唱喏声一声高似一声,原是圣驾亲临。皇上的眉目清淩,眼神冷漠如冰,扫过跪在地上的我与小莹,淡淡道:“朕带了太医来。”
吴章寿扶起小莹走到后殿,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吴章寿已经执了浮尘来禀报:“皇上,简太医说,该女子确已怀孕一月有余。”
皇上轻轻颔首:“告诉简吟风,朕命他亲自照看此胎,不容有失。”
步摇垂下的珠络凉凉地打在滚烫的耳边,我笑道:“若莹得陛下看重,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还望陛下垂怜,赏她个名分。”
皇上蹙眉,他本是盛世华章下风采出众的男子,此刻眉头紧锁也丝毫不破坏此刻的清俊风姿:“那个宫女叫若莹么?倒也不是寻常俗气的奴婢名字。”
顿了顿,他玩味地看着我,饶有兴致:“德妃,你也知道,朕从前说过待宫中能生下一个承继大统的孩子,会交给你抚养。你今日为她求了名分,来日她与你可能就会平起平坐,甚至会夺回你抚养的孩子。”
“臣妾知道,可是宫中无名分的女子生下孩子后,只能是死路一条,”我凝神,终是做了权衡,“若莹陪伴我多年,臣妾不忍见她枉死。”
皇上缓缓叹一口气,道:“这个宫女的性命是去是留,朕现在还无法左右。但是如果她能活下来,你将来会为了此刻的心软而后悔的,”须臾他又恢复了冷峻的神情,“德妃,勿谓言之不预也。”
我抬起头来,视线慢慢地上移,先见到一条长长的素带,红色为里衬,朱边滚绣为装饰,然后是衣上那四角腾空欲飞的金龙,口衔五彩,飘飘欲冲天而去,腰间是皮革制成的挂满珠宝的腰带,上面挂配的白玉饰件十分耀目,却不再是从前的那只针脚略显粗糙的山茶香囊。
“臣妾相信若莹,日后不会令臣妾为今日的所为感到后悔的。”半晌,我说道。
“也罢,就让她在你宫中养胎,若是龙胎有损,朕唯你是问。”皇上摆摆手,掩不住眉心浅浅的倦色,“时辰不早了,朕还召见了朝臣商议要事。”此时吴章寿从里间出来,躬身走在前面为皇上引路往垂拱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