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打量了我一眼,目光保持与我三寸的距离,可我觉得竟是那样遥远:“你知道祯儿不是最肖似朕的皇子。”
他的话一瞬间刺痛了我,仿佛一根细针在太阳穴上狠狠扎了一下。不错,曾有一个孩子,是百年来罕见的英主之才,若论模样气度,都活脱是当今陛下的翻版。我也曾爱过他,可是他的命数终止的那么早,早到连我,与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旁观者都无法接受。一颗霸星划过,世人已不只是惋惜,而是心痛。
三年过去了,我与皇上之间总是这样疏离,因为我们之间隔着沉重的故人和往事。我是多么地想靠近他,可是他透过我看见的是爱妻的早逝,爱子的惨死以及美好曾经的葬送。他沉湎于过去,又偏偏我是先皇后托付与他携手未来的人,所以他便不愿见我。
我声音里的沉郁自珠翠重叠间漫出:“斯人已逝,还望陛下多多体恤眼前的这个孩子。”
皇上打量了我一眼,眼波里墨色的涟漪起伏却是不自觉地涌向了远方,仿佛夜色的深沉:“朕听闻,你一早便将孩子的生母迁到昭应宫去了,动作倒是很快。”
我如何听不出他言语里的嘲讽,却只能装作一个温婉贤淑妃嫔的样子:“若莹身份低微,按祖宗家法,不宜抚养皇子长大。况陛下答应过臣妾,若宫中生出一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将交予臣妾抚养,并且封臣妾为后。”
我看得出,他是要祯儿继承宋朝的江山,那么作为祯儿生母的我,即便他再不情愿,也须将后位许给我,否则祯儿太子之位将受到朝野非议。说到底,他现如今许给我的一切,都是在为祯儿铺路。
皇上微微颔首道:“四妃之位空置许久,朕有心找一个妥帖的人与你一起抚养孩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心头倏忽一紧,到底他还是猜忌防备着我,意欲寻一人与我抗衡,可后位近在咫尺,我又当如何,欠身行礼:“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天色将晚,阔而远的天际里暮霭沉沉,重重殿宇楼阁在暮云晚霞的暗色余晖下逐渐演变成深邃而单薄的数重剪影,皇上笼在浓郁的化不开的阴翳之下,静静道:“封后的规程甚是繁琐,你如今抚育皇子也无法抽身,这事待皇子周岁之后再议吧。”
我抿一抿唇,矜持道:“孩子还小,恐怕也是受不得腾挪宫室的辛苦的。不妨就先将椒房宫修缮一番,到时臣妾与孩子住进去就是了。”
皇上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缩,冷笑里有质疑和嘲讽:“椒房宫?!”
我不知是哪里冒犯到了他,按照宫里的规矩,嫔妃封后必要迁居中宫,如今中宫之所在,毋庸置疑是先皇后所居的椒房宫。
半晌,他的笑意哀凉如月光也照不明的影子:“是啊,皇后当是居住在椒房宫的。如此,待到日光长些便动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