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之后,十月感觉肚子越来越难受。
她烧了一锅热水,切了姜丝冲了一碗姜水喝了。没怎么缓解,还是疼。
今天本来想要去买染料给开元画画,只能让唐开泰跑一趟了。
又想起来自己买的绿豆,当时想要生豆芽,昨天忙活一天给忘了。
她找来一个盆,抓了两把豆芽,稍微放了一点水,盖上一块布,把盆子盖上,放在阴凉处。每天换一次水,大概三四天就能吃了。
做完这些,十月叫了唐开泰,说自确实有点累,先睡一会儿,之前想着让开元画花样子的事,还差染料没准备,可以去书斋或者问问有没有染坊,看能不能买点来。
唐开泰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十月摇摇头,说是老毛病,睡一觉就好了。
以为她累了,唐开泰也没再坚持,十月一向有主意。他让她放心去睡,家里的事他去办,今天没什么事,他可以出门走走。
十月强忍着疼,和唐开泰说完,就回屋准备床上趴着。
金金一直在十月身边,听十月说要去睡觉的时候,大哥给她使眼色。她看懂了大哥的意思,也跟着进来,脱了鞋上床来,把被子展开。
“十月姐姐,你躺一躺吧。”
十月都没注意到金金跟了进来,“嗯”了一声,坐了起来,脱了外衣,直接进了被窝。
真的太疼了。
以前听人说过痛经,但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会儿疼的她想哭。但是她不能再金金面前哭。
“金金,我没事,就是很累,很想睡。你不用管我,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金金吸吸鼻子,“好的。我再去帮姐姐烧一锅热水。”
十月想到今天的水还没有挑回来,中午做饭都没有水。
哎,这真是一个超级不便利的时代啊。
伴随着小腹处的阵阵疼痛,十月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儿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隐约听见金金叫她,她迷迷糊糊的说“我没事,再睡一会儿”,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十月又做梦了,这一次梦到的不是原身的过去,是属于她自己的过去。
梦里的自己走在小时候放学的路上。
她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枝柳条,一边走一边无意识的摇来摇去。
那天是个赶集日,路上人很多,有的赶着马车,车上坐着几个人,有的骑自行车,车后座上载着人。也有人推着手推车,车上摆着几个筐,这些都是在集市做生意的人。
她听见有人说,“今天的小鸡苗散集的时候,八毛钱一个,我买了十个。”
又有人说,“今天张柱子家去卖小猪羔,有一个跑了,满大街追。”大家听了跟着笑一阵。
走在路上的十月回头看这些人,想,奶奶也去卖小鸡苗了,不知道卖几毛钱一个,她看上一个美少女战士的文具盒,一块五一个,奶奶说卖了小鸡苗就给她买。
很快这群人像是被一阵风吹走了一般,路上又剩下十月自己了。
忽然刮起了风,好像要下雨,她快步向前跑,山间的土路变更了柏油路,很陌生,她又怕又急,风吹乱她的头发,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她忽然肚子疼,腰都直不起来,直接蹲在路边像一只流浪狗一样蜷缩着。
“好疼啊,奶奶,我肚子疼。”十月终于哭了出来。
哭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棉被给包裹住了。外面的风雨都没有了,只剩下融融暖意。
她抽泣着想,我可能是感冒了,怎么这么困。
梦在继续,内容却变成了奶奶的葬礼。
奶奶是一个人在乡下孤单单去世的。
她接到电话赶回来,奶奶已经被邻居的大娘帮着换好了衣服。奶奶孤单单的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爸爸在外地,坐飞机都赶不回来,后妈陪弟弟在国外,村子里的长辈等了整整一天的孝子贤孙一个都没到,她这个本没资格的“大孙女”操持葬礼,接待亲朋。
幸好家族里有个堂伯,里里外外的帮着照应。
奶奶的葬礼人不多,都是乡邻和远亲。
她听见很多人都在讨论爸爸和后妈不孝,夸她长大了,懂事了。
也有人窃窃私语说她可怜,以后就真的没人管了。
然后画面一转,她披麻戴孝的站在小时候放学回家的路口,远处走来三个人,中学的好朋友,大学时的男朋友,工作时对她很好的女领导。
他们是来参加葬礼的。
可是他们直直的走过来,没有和她打招呼,直奔他后面的人去了。
中学时的好朋友奔向了另一个和她一样早早辍学回家去打工的小姐妹,男朋友撑着一把伞在另一个长头发女孩的头顶,那个一直很照顾自己的领导,转身走到另一个同事的办公位,夸她数据分析做得好。
她低头,手上不知何时又拿着小时候的那只柳条,早已经干枯了,叶子一碰就碎了,柳条一折就段了。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不回了,不回了……
十月眼角流下两行泪,被一双粗糙但很年轻的手轻轻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