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成蹊掐点出现在机考中心的楼下,5分钟后戴着口罩的俞悦结束下午的笔试,蹦蹦跳跳闯进视野。
看来考得不错啊。成蹊心里酸得很。
没等他上前,俞悦身后的大门里突然跑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眨眼间晃到俞悦身前:“姐姐,真的不留个微信吗?我有一个比利时申请群,已经100多个人了,可以多多交流。”
比利时?什么时候定的?
成蹊立刻冲上去,毫无防备的俞悦被拽了个趔趄:“总算蹲到你了!收了我的装修费就跑路,快退钱!”
方才还在软磨硬泡的男生立刻直起背,肉眼可见地加速离开。
俞悦惊魂甫定。不等她兴师问罪,恶人已先声夺人:“什么比利时?你是不是要跟他私奔?”
“啊啊啊啊啊!你有什么大病!”悦姐的气头比脑子跑得快,甩下背包没头没脑地砸,“你的装修费!你自己!非要打!我退回去!还打过来!还指责我!污染流水!你丫活腻了!把口罩给我摘了!”
成蹊抱头一个自顾不暇,面部就被缴了械。这可是市区,旁边就是个商场,人流量巨大!成蹊呆了,重点保护部位从头转移到脸,给了俞悦更多可乘之机。
“老娘前途告急!谁还有空给你!搞!装!修!”
发泄了个痛快,她拖着发型狼狈的成蹊到角落,大慈大悲地递过一个口罩:“喏,套上吧。”
成蹊别无选择,目光呆滞:“悦姐,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悦姐:“我还你个惊吓嘛,很公平。”
悦姐逻辑一向强硬,成蹊无话可说。他惦记着方才那男生提到的“比利时”,抓紧问:“确定要去比利时?”
俞悦摆手:“这不是考完感觉不太好么,刚那个弟弟同考场的,说比利时有个不错的学校6分就收人,没必要再死磕。”
成蹊:“哪门不好?你又跟男考官聊女权了?”
俞悦:“我告诉你,还真不是口语的问题。这回抽到女考官,我们聊得可好了!”
……
晚饭后,俞悦本打算就此分道扬镳。但成蹊软磨硬泡,她也就半推半就地多留了一晚。
成蹊本次通告行程已经结束,同行工作人员都已遣散回帝都。成蹊觉得自费谈恋爱是比公费心理负担小很多,非公开行程还不用偷偷摸摸的。满大街口罩人士,谁也不认识谁。他可以在人头攒动的网红店里排队时将俞悦扣在前胸,过马路时随意把玩她的手指,趁她低头喝奶茶弄乱她的头发(并惹来一通毫无疑问的暴击),仿佛回到出道前肆无忌惮自由自在的那几个月。
成蹊只能推断机考中心的键盘很趁俞悦的手,因为他们走到一处热闹的地铁广场,俞悦指着霓虹灯下的电子海报说:“哇,她都开始有地广啦!”
成蹊抬头,偌大的护肤品广告挂在大厦的黄金位置,李蓠的脸占据了百分之六十。
“她真的很漂亮。”俞悦公正地说,“我听说入学报道那会儿,她一露脸就被封为系花了。”
成蹊鬼使神差地问:“听谁说的?”他俩的院系可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我打探过你的动态。我跟音乐社很多人都有联系。”俞悦专心研究李蓠的广告,并不回避他的试探。她总是这样,不避讳任何话题,却又不肯看他的眼睛。
“悦悦,其实我当年之所以跟李蓠在一起,是因为——”
话被俞悦抬手打断。但这次成蹊没有听她的。
“我当时冲动跟李蓠表白,是因为你总在我面前提起慕铮。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我也想知道有没有可能,你也喜欢我。”
藏在心底七年的实话,说出来居然就这么短短两句。没那么长,也没那么难,伴着不远处一位街头歌手弹唱《乌兰巴托的夜》,一起穿进俞悦的耳朵。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李蓠那张精修又放大了几百遍的脸。
她知道,此刻成蹊正期待地看着她。而她脑中浮现的是七年前的那一晚,她强撑到宿舍遇见赖寒星,满肚子委屈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
“你说多提慕铮就能刺激成蹊表白,你是对的,他跟别人表白了!”
虽说旁观者赖寒星笃定这波大转折定有猫腻。成蹊有多喜欢俞悦,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就算他莫名其妙跟其他人在一起也长不了。但俞悦的期望和自信双双遭受重挫,彻底放弃幻想。她把成蹊从好友列表里移除,抱着向死而后生的念头捅了捅慕铮,没想到这层窗户纸当真薄如蝉翼,慕铮思考了一夜竟同意了。
彼时俞悦离开家乡小城三年,初初见识了更大的世界,已经不像高中时期一心迷恋一人,但正儿八经的军校生又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易拉罐,抢手货谁也不会嫌多。加上一个月后成蹊光速分手,给这出闹剧泼上诙谐的滚油。除去赖寒星摇头感慨两句“阴差阳错”,俞悦只忙着幸灾乐祸。
玩什么欲擒故纵,如今只有他成蹊还是孤家寡人,还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爽文吗?
……
俞悦从记忆里抽出神来,她放过李蓠的下眼影,垂下了睫毛:
“好的,谢谢你的坦诚。”
她背光的表情落在成蹊眼里,说不清是平静还是冷淡。
“成蹊,当时我的确很喜欢你。你告诉我要跟学妹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心都碎了。但也止于那一天。我失眠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晨跑,睡掉了一天的专业课,还被点名扣了分。最后我得出结论:不要因为一个放弃我的人就放弃一切。”
“所以你当年之所以跟慕铮在一起,是受我的刺激,就跟我被你刺激得去跟李蓠表白一样?”
成蹊难以置信。
俞悦点头:“我跟你确实很合拍,但事实证明,这世上跟我合拍的不止你一个。”
成蹊艰难消化着这一迟来的真相,不愿就此罢休:“那后来你跟慕铮为什么……收场。”
他仍然想知道,在那一段始于少年的感情中,她是全身而退,还是那人仍在她心里留了一根钉子。
“这是我跟他的事。”俞悦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随意踱了两步;借着灯光成蹊终于看清楚,她脸上原来是不带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