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一回(4 / 4)

清云下意识看了眼一旁清月,与之一愣,随即二人一声嗤笑,文遥的双颊被清云捏了捏,文遥只觉头顶有声道:“你大哥若真将那池里的锦鲤捞了吃,不用等明儿,祖母便要罚他几大板。”

文遥方才还砸吧着嘴,闻言立马双眼失了神,倒不是怕大哥受罚,只是——锦鲤为何不能吃呢?

“一肚子泥味儿,你喜欢吃?你个小馋猫,再忍忍,过会子祖母传了午饭,有你爱吃的燕鱼呢。”清云一面哄着他高兴,也顿然忘了方才的怒意,只同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叮嘱清月道:“说到底……也是咱们的表姐,夫子曾言——若要人敬已,先要己敬人。为的些他人之事失了分寸,伤了亲戚间的和气是大过,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堂姐意有所指,便是让自己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清月埋下头,耳根子红透了半边天。

最后,二人只挑了几样礼:清云挑了一支镀银累丝如意纹簪和一面流云纹铜镜,另一本书帖,而清月只看中了一枚翠玉纹佩,便也挑去了。随后众人欲回正厅。

“四姐姐,我要那个。”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此时只剩下清云与文遥还未离开,文遥还不及那张梨木圆几高,一手抬起才能够着边沿的布料,他眼瞅着布料旁那个紫檀长盒软语道。

清云拿起那长盒打开,是一支翠镂空盘长纹簪,她屈身捏着他一张小脸,双眸微抬,笑道:“这是女孩子的东西,再挑其他的可好?”

文遥绯红的脸庞上,目光如炬,摇头道:“我知道,这是带给母亲的。”话毕,清云愣了愣,目光流露赞叹之色,“呐——拿好了,三婶婶一定会喜欢的。”

众人饭毕,江家三房皆于正厅略坐了一会子,待子女听训后,便纷纷离去。

见其余二房的一行人没了人影儿,何氏不比来时面露喜色,眼底好似垂着一层黑云,眼瞧着有“压城城欲摧”的架势,清月上前挽着她臂弯,关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何氏冷笑道:“我倒想生场大病,便也不会听到母亲的话,装个痴傻充聋的人好了。”

“你说的是些什么话!”随行的二老爷突然喝道。

何氏瞥了他一眼,一双凤眼里似有千万道寒光射出,刹那间再无柔意,她轻翘弯眉,尖声道:“是是,儿媳僭越说了不该说的话!婆母好体量,什么人都想塞给我们,奈何官人一副不许百姓点灯的气派。”话毕,扭身看向后面沉默不语的文逸,眼底生起几丝爱怜,乍一看,以为落下几滴泪来,“只心疼我的好儿,连爹爹都不向着我们母子。”

二老爷已是涨得脸色通红,左右扫了眼这对兄妹,又噎住了话加快了步子走远了,何氏眼角噙泪,深吸了口气对文逸道:“这会子估摸着你小娘犯急,也等着老太太的意思呢,你且去回话吧。”

何氏所言“小娘”者,便是文逸的生母陶氏。

陶氏原是京城某家茶肆的琴女,年轻时便被二老爷相中,替她赎了身,于江家做了妾室小娘,直至如今。

官宦家,莫说是京城,九州之处,皆信奉一句——男子耻为妾妇之道②,故而妾室二字,便被冠以耻,之所以能正大光明出入贵府,是因为君子以此句为自己免除腌臜之言,实为慷慨之施。

自小被卖于茶肆的陶氏,与被困窖室樊笼的芸芸众生一样,若此生有幸,便如自己一般,做了别人家的小妾,以为从此高枕无忧,能相夫教子,实则此为正室之责,而妾室,便是换了地方,侍奉二字仍贯穿一生。

陶氏深受其道,论不上进门一说——只做二房妾室已有多年。尽管人沉静寡言,不善言辞,却事事矩步方行,多年来,何氏虽心性颇躁,却待这位妾室是一副好脾气,有上和下睦之态。只因陶氏明若观火,将自己处境看得明白,她什么都可不记得,唯信奉另一句: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③。

何氏对她亦如此,人伦有礼,方得嘉声,只说京城荣州,何氏治家有方的贤名已然家喻户晓,如此家和万事兴,何尝不是一种两全其美?与陶氏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对妾为耻三字的斗争?

又故而那年陶氏生子,何氏允她膝下养子直至如今,自打文逸记事起,便被小娘教言——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④,何氏能做到以正己为先,教禁为次⑤,文逸备受熏陶,自然而然,从小便学会了藏拙之道。

贵家的公子哥们,尽管对文逸这番心性视为愚笨,认为他故作清高,文逸不屑一顾,今年开春,金明池放榜,他的名字——江文逸,赫然显目,也算是狠狠掌掴了一事无成的那些人。

再者,他出身侯府,受祖母与父亲教言,自家亦是一派祥和,有嫡庶母疼爱,尽管心性再怎么“高傲”,自己亦不在惧的。

瞅着文逸背影渐渐消弭,何氏轻叹了口气,抬眼间,一双眸子迷茫,可心下已然做了决定——不论如何,定不能因周遭外事误了我儿的一生!

见母亲神情复杂,清月一旁观之不忍,便挽紧了臂弯,笑声轻快,“我同母亲去后院转转吧。”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