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东方出现了美丽的火烧云。红彤彤的彩霞将天空映衬得格外娇艳绚丽,预示着蓬勃的一天会给人带来好运。
吃罢早饭,查完病房,裴铃玲交给我一张“建议休息七天”的出院诊断书。我如此迅速出院,很让有些“救火英雄”感到遗憾和失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活靶子”可以练练兵,就这么化为乌有了。可他们就不想一想,万一把哪个“救火英雄”斗出了差错,你叫医院革委会怎么向上级领导交待?
那位保卫科干事苟殚功在我临迈出病房门口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他装腔作势地端着架子对我说:“你的问题,回车间自己向领导交待,我就不打招呼了。”听那口气,看那姿态,确实很牛逼,好像他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什么领导人似的。出于礼貌,我不经意地“嗯”了一声。裴玲玲代表医院全休医务人员,一直把我送到了公共汽车站。
我临要上公共汽车的时候说:“护士长,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不会忘记你的,再见!”裴玲玲却笑着说:“最好不要再见。跟医院打交道,不是啥好事儿。”我也笑着说:“整天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头疼脑热的?没有你们,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裴玲玲看着我登上了公共汽车,大声说:“三天后,别忘了去厂医务所拆线。”我冲裴玲玲摆了摆手:“知道啦!”
裴玲玲伫立在车站的便道上,望着汽车开走了,远远地还看见她在朝我招手。我似乎觉得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一件东西,却又不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但是一想到很快就要跟你见面了,我的心里悠然充满了喜悦。
滏阳城虽然古老,但是城市面积并不大。坐上公共汽车,不一会儿就从城南到了城北。几天不见联纺路,反倒觉得挺亲切。我回到厂里,先去医务所换了假条,然后进车间交给了组长邸歪嘴。不过,我并没有遵照那位保卫科干事的吩咐,去找支部书记交待问题。本来就是个“莫须有”的罪名,凭什么要往自己的脑袋上扣屎盆子?我的第一件要紧事,就是去细纱车间告诉你,鲍哥出院了!
你在车间里正忙着干活儿,忽然瞅见我朝你走来,还真的把你给惊了一下,问我这么快就出院了?我打趣地说:“说好了你天天都去医院看我,见你不去,我只得回来了。”你赶忙解释说:“哎哟鲍子,因为我没有去看你,就赌气出院?昨天下班后厂级召开大会,统共就那么一个问题,这个头头讲了,那个头头又接着讲。好像谁不说上几句,别人就不知道他是头头似的。直到天碴黑了,还有两个头头没有轮上。到了晚上,团小组又召集团员、青年开会。通知我了,我也不敢不去参加。我还准备今天下了班,给你送个西瓜过去呢!你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急火火地出院了,气性也太大了吧?”我笑着说:“那生什么气呀?”
这时候,郭家航急火火地跑来了,抓着我的胳膊劈头盖脸地问:“鲍爷,你在医院惹祸啦?”我沉着地反问他:“你从哪儿知道的?”郭家航说:“有人把电话打到车间里来了,说你不但在医院糟蹋粮食,还跟女护士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甚至上厕所故意解不开拉锁,叫女护士给你掏老二。还说你受到革命群众□□后,被医院革委会赶出了住院部。”我顿时七窍生烟,手指关节攥得咔咔作响:“这是哪个王八蛋作践我?”郭家航说:“甭你妈气得火蹿脑门子,肚里没病死不了人!车间已经派人到医院调查去了,说不定下午就能有结果。”你安慰我说:“鲍子,要说你浪费粮食了,或许倒有可能。要说你跟女护士耍流氓,我根本就不信!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宿舍,下了班我去找你。”
那个陌生电话,把我气得连午饭都没有吃。躺在宿舍里蒙头大睡,却又睡不着。直到你来找我,我才爬起来。于是,我就把这两天的遭遇和盘托了出来。
或许我是杞人忧天,我总觉得自己遭人暗算,问题性质是很严重的。毛主席不是说过吗?世界上没有无缘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故的恨。我跟那些病友素不相识,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没有道理嘛!这是其一;那个厂保卫科干事苟殚功,又不是细纱车间的政工干部,他怎么会知道你是资本家出身?这是其二。显然,那个陷害我的人不仅对我恨之入骨,而且还很了解你的底细。以我的直觉,我怀疑这个暗中对我下黑手的人,很可能就是吴竞远。仔细回想一下,吴竞远心术不正,打上小学那会儿就能看出来。他要是恨谁,就偷偷用铅笔刀不是刮人家铅笔盒上的漆,就是把人家的书包揦个口子,简直坏透啦!记得有一回,老师让咱俩出个节目,你弹风琴我唱歌,差一点没把他气死。他偷偷打碎了教室的玻璃,然后跑到教导处说是我干的。幸亏被教导主任识破了,不然我该有多冤啊!在北大港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地打过咱们的小报告,给咱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呀!就说前两天吧,你们几个去医院看我,谁都没给他好脸子。他临溜走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不说,那双眼睛就像锥子一样盯着我看。恐怕那个时候,他就在琢磨怎么报复我了。
你有些不安地问:“你们车间能查明真相吗?”我说:“应该没有问题。那位护士长可正派了,一定会如实反映情况的。”你打趣地说:“那当然!她要是承认跟你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护士帽上的三道蓝扛,可就别想保留住啦!鲍哥,你可真够风流的,救火救到了医院不说,还闹出了一段绯闻。”我着急了:“你瞧!你瞧!德国纳粹戈培尔说过,谎话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给我造的谣才刚刚说了一遍,你就动摇了。”你笑着说:“不逗你了,咱们吃饭去吧,想让我怎么犒劳你?”我咂巴咂巴嘴说:“你一说‘犒劳’两个字,我就想起了起士林,什么时候才能去天津小白楼撮一顿啊?”你说:“都什么时候了,资产阶级思想还这么根深蒂固。哪天叫革命造反派给你好好上一课,你就不再惦记着起士林啦!”
偏巧郭家航、叶百香、庞树德和黑铁旦串通好了,一块来找咱们去联纺下饭馆。他们既不是给我接风,也不是给我洗尘,而是给我压惊。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莫须有的丑闻就嚷嚷的全都知道了。叶百香出手好大方,点了一大桌子菜,也不知道她从哪里还弄来了两瓶衡水老白干。郭家航一看见有那么多好吃的,又能喝上衡水老白干,兴奋地蹲在凳子上直搓手叫唤:“你妈哎!你妈哎!这年头,能买上薯干酒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