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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直到世界尽头(1)(1 / 1)

江缘久,以及江缘际,其实是一个人。

至少表面看上去如此。

江缘际从小就想要个姐姐,因为孤单。十岁生日那晚,她很认真地许下了这样的愿望。第二天“姐姐”江缘久便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或者说,住在了她的脑海里。自那以后,她便几乎再没有因为无人陪伴而恐惧过。

也就是说,她本质上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而所谓“姐姐”,只不过是她假想出的另一个人格?

可以这么认为。但身为当事人的“她们”大概不太同意这种简单,并且毫无美感的解释。

属于江缘久的意识刚刚醒来时,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她睁开眼,出现她面前的是一个女孩,尚未发育的身体矮小单薄,扎着技巧不敢恭维的散乱马尾,眼睛红肿得好像兔子,只要不傻都知道是刚哭过。

那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照出的人影是当时刚满十岁,还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江缘际,或者说,她的身体。和后来的模样相比,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哭?”她感到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幼小的江缘际用“伤心”感觉几乎溢出的声音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叫江缘际,到昨天刚十岁,爸爸妈妈都忙着出差了,家里一个陪我过生日的人都没有,我好害怕,好难过……等一下,你是谁?”

她忽然反应过来,环顾四周:“你在这里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除了摆在面前的大落地镜,小江缘际什么也没有发现。当然,她还不至于笨到以为镜子后面藏着什么人。

无名的意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清楚自己的出现是为了什么,因此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忽然,她感觉到有一扇门在自己面前打开,里面有什么东西涌出,将自己淹没。光与声音重叠,一帧帧画面在眼前飞速闪现,无数纷乱的情绪在共鸣、感染……

她忽然明白了。那是记忆。小江缘际的记忆。

在刚才的一刹那,她以第一人称的视角体验了江缘际三千六百五十多天的过去。用这种方式,她承接了来自这名小女孩全部的记忆,以及随之而来,全部的情感。

电影胶片般的图像里,比现在年纪更小的江缘际常常是一个人,身边没有父母,也没什么玩伴。白天的天空阴暗而灰,挂着一轮充满压抑气息的紫色太阳。夜晚黑得不正常,她总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

她的心情……

孤单、寂寞,恐惧、担忧,困惑、自责……几乎没什么正面的。

这孩子,好可怜。她没法不这样想。因为自己就是“她”,又不是她。

“大姐姐,你是……来陪我玩的吗?”小江缘际的声音又响起了,“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坏人,不过,你可以陪陪我吗?我不想要……一个人。”

于是,无名的意识明白了属于自己的角色是什么。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会陪你玩的,而且在往后的时间里,我还要永远陪着你,永远不会与你分开。”她这样说着,忽然想起刚才所看见江缘际的记忆里,孤独一人在餐桌前许下的心愿,临时补了一句,“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啊。”

“姐姐?”小江缘际回想起昨天许下“好想要一个姐姐”的愿望,镜中的她眼里一下放射出光亮,“实现了!真的实现了!我的愿望……好幸福,原本只是许着玩玩的,没想到,真的多了一个亲人。”

那雀跃的样子,让无名的意识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得是多么孤单的过去,才会让这个“妹妹”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以至于对自己的到来没有感到一点不对劲的怀疑?不过既然成了对方的亲人,说好要永远陪伴什么的,那就给自己起个名字好了。叫什么呢……就这个吧!

“对了,我的名字你记住,叫江缘久,长久的久。和你的很像是不是?叫这个的意思啊,就需要我们两个的缘分能够无边无际,长长久久,这样才对得起“永远”的承诺嘛!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新有了名字的江缘久很满意自己的起名水平。

小江缘际用力地点点头。

“嗯,姐姐的名字很好听。可是你在哪里呢?为什么我找不到你?”她感到很困惑。

江缘久努力思考怎么用孩子能听懂的语言去解释“双重人格”这一不太美好的词。实际上“她们”之间的这种情况用双重人格都不一定能解释的通,理论上无论精神怎么个分裂法,所掌握的知识、技能都并不会凭空多出来,性格和原有人格可能大不相同,但认识水平应当相差不了多少才对。可江缘久从降生在“妹妹”脑海中的那一刻起,就已懂得了许多小江缘际闻所未闻的事。

如果真的是“某个外来者的灵魂借住在了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就目前情况而言,好像还更合理些。

最终,她选择用童话的口吻去解释:

“姐姐不是现实中的人,而是只住在你的心里,相当于‘我’就是‘你’哦~所以想要找我,用看用摸都是不行的,得拿心去感受。”甚至还借用了小江缘际当时还没看过的《小王子》里的话。

“哦……”小江缘际似懂非懂,但对有件事确凿无疑:以后,自己再也、再也不会孤单了。

那天,她们对着镜子聊了一个下午。“姐姐”分享不知从哪里搜罗来,或者干脆现编的有趣故事;“妹妹”则负责发表些“很蠢但真的很可爱,反过来说也成立”的评论。

从外人视角看,就是一个小女孩不停变换语气,照着镜子自说自话,直到太阳落山。

那是“她们”的相识,江缘际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在某年的1月14日。

一三,一四。分别是她和江缘久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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