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心的相遇,似乎可以带来最悦耳动人的声音。与之对比,原本周末消息来去时那些短暂的刺激都显得索然无味。封闭许久的孤独心灵,月影一般,终于像要寻到与之契合的云彩。云月在温柔夜色中无声流动,落叶在阳光缝隙间缓缓流淌,一段极短而极长的时间,极拥挤又急寥凋的空间,恰到好处,美丽得像是某种一厢情愿的注连。
原来曾经认为的天堑障碍,真的只不过是浅浅尺水,迈步可越。没有什么时空阻隔,有的只是心动。
倘若时间能重来,倘若过去的心境并无那般不堪,此刻的今天,是否会是曾经奢望的、远不相同的明天?
因为是过去从未获得的东西,所以感到无比珍贵,想用尽一切力量爱惜呵护,生怕一不小心,恋空的青鸟飞去后就不再回头—或许也有机会再见,但可能真的不会是原先的名字了。已经改换过真心了的我,大概没有资格谈论什么永恒不变的情缘了吧?
也许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但想到曾经那般执着地相信它,追寻它的自己,总还是……现在只希望,能尽可能久地留住已有的。过去长期积攒下来“多余”的心动,终于有了存放的地方。
一直以来想要的,只是被温柔以待吗?原来感情真的是那么不值钱的东西。
迷恋那轮梦醒边缘的明丽阳光,但愿世上存在的确能成真的美好。
梦与现实也有可融化相连的边界。
之后的一个多月,对我来说,是段难得的好时光。每天的细节都有所不同,时间却像悄悄停滞了流动,凝固成为近似“日常”的东西。和洛蓝夜算不上多,又似乎在逐渐增加的交集,成了这日常之下的清晰脉络。
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平衡”丢失的恐惧。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能感觉到,生活的重心正一点点向洛蓝夜偏移。曾经还连招呼都不敢打的我,可以主动找她说上话了,可以下课后将她拉出去聊天了,可以在聊天时不避开那一双宝石般晶亮的双眼了……可相应地,想要的也越发增多。原本觉得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现在却想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和她待在一起,难以忍受放学后联系不上的漫长夜晚,遇到了什么有趣事情后的第一反应是“或许可以与她分享”……
不知具体从哪个时刻起,我沦陷了,迷乱在逐日失衡的心绪。
思欲之火正持续缓慢地燃烧,造成不知是否可逆的影响,有时似乎感受不出那点细微变化,而在为相处时间太少而惋惜的情况下,它却愈加发威,仿佛要宣示自己的存在。亢奋与无力交替,极短满足与极长寂寞的冲突,隐隐作痛。就像戒除一样,尝试忽视只会造成更大的难忍之苦,附身于每一寸的伤思,找不到什么办法来消释。
它可以被缓解,但也止步于此。
如同毒瘾发作一般,不断的想寻到那微麻的迷幻之药,暂时压制心底燃烧的火。可被抑制的欲求不会消失,它总处在不断增加的过程中,回来时会变得更猛烈,想得到更多—以前得到后会极其兴奋的东西,例如递物时无意间手的触碰,会慢慢或很快觉得平常,而一旦暂时失去,又会出现巨大的落差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常常感到痛苦,于是用药愈猛,中毒愈深。
无法把握平衡的适度量,总容易陷入对不可强求之物的迷狂,比如有时听见她说抱歉“现在没时间”,本是小事,却容易多想。每到这时候,就有些想逃避,因为心中的恐惧,害怕被忽视,害怕被厌弃。原先素不相识的两个人重归陌生,听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但要是在此之上受到嫌恶,那便无论如何不想发生,于是步步如履薄冰。或许一切本该如此进行,但因为太过关心,便忍受不了发展中的波折,希望能永远一帆风顺。如果不遂心意,往往黯然神伤,感叹命运无言,不愿意让哪怕多出一点的美好降临。
时常感到沮丧低落,不知道为自己而活的比例,应该多少才算合适,又能否将喜怒哀乐尽数托付给她。每天感知着不同的情绪,背后却是毫无变化的迷茫。
我纠结着与她之间距离的远近,想弄清她对我的态度如何,有几分为我所动吗?
生活像变成了猜谜的游戏,无时无刻不再牵动脆弱的心绪。因为没法看清态度,便假装不抱有特殊的情感,默默地像局外人一样参与进入她的生活。明明很想得到的东西,却刻意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这样就不会有幕落后结果揭晓的一天。那被风托举着的黄色蝴蝶,飘摇着翻越时光漫长,既不会落到地面,也不会飞向比天空更加高远的地方,从此消失不见……似乎只是这样,就能算得偿所愿。骗自己说并不在意好了,不去祈愿,也就不会事与愿违。
可太阳终会升起,而到那时,曾费尽心思包装的狂乱迷梦该如何处置呢?
“先从朋友做起”的尽头,会是什么模样?这个问题,我很想知道答案,却又根本不敢问出口,害怕一切会提前结束,以我不想要的方式。
但洛蓝夜还是给了我回答,尽管我没有问她。
片段之三,同年,11月10日。
据说曾经认识而现已淡出的人突然重新开始产生交集,往往会有很不同寻常、可能将一段日常终结的事发生。至少在文学、影视作品中,按照“契诃夫之枪”的理论,如果设计了这一次特殊的会面,肯定不能毫无意义,至少得在剧情走向或人物心理上造成些变化。
我不清楚这个“据说”在现实中有多准,然而当过去喜欢却未曾接触,且现在已几乎不再想起的江缘际忽然找到我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在我心中闪现。看着她那充满同情意味的眼神,我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要被说出来了,却没办法让她别说,因为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那天秋风乍起,小雨转阴,适合杀人,适合诛心。下了最后一节,我正要回家,然后听到了这些声音片段:
“……有些事情,蓝夜不太想和你说,怕伤了你的心。但我觉得,还是早点让你知道要好一些……
“……在宿舍一起玩真心话时,她认真思考过后,确定自己对你真的完全没有‘那种’情感……
“……她说你人很好,也很想继续和你做朋友,但……
“……你还是不要抱有过多不合适的期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