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怀玉匆匆赶去时,还未走近正厅,便听见其内一阵吵闹,紧接着媒婆捻着个红手绢骂骂咧咧地出了门,身后还跟着几位穿红担着聘礼的仆役。
这是没谈成?
谈怀玉一面暗道奇怪,一面携婢女进了正厅。
“阿玉,你来的恰巧。想必你方才也见到了。这城北李家幼子今晨指示媒婆上门求亲,被你阿爹与我给回绝了。”杜笙示意谈怀玉就近坐下。
谈怀玉嘴唇微微翕动,欲言又止。
“这李周行从前肥实,几日前我偶然在茶楼撞见他跟一群贵族子弟嬉闹,虽是瘦了很多,不过还是长得怪模怪样,瞧得出来那身皮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接着颇为嫌弃地咂嘴,“他阿爹李斌素日里迂腐顽固,最为苛责。连我传信稍微迟了小半个时辰都要啰里吧嗦地写个奏折。怀玉若是嫁过去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
杜笙打断:“行了行了,你暗地下跟李御史不对付,别人可没把你放在心上呢。说几句就行了,莫要让外人听见了。”
“说几句怎么了?他李斌又不会少块肉!”谈洵武越说越起劲,“再说私下谈论一两句,又没摆到明面上,他能拿我怎样!”
杜笙皱眉腹诽,明明是私下说三道四更为欠佳吧。
于是转移话题,看向淡定喝茶的谈怀玉:“阿玉,我听说你在中秋后曾与李周行相看?”
“确有此事。”谈怀玉点了点头。
“我们皆知你心有所属,再加上洵武也不喜欢李家。当下商量便回绝了这门亲事……”
杜笙的话在谈怀玉的耳朵里进进出出,只留下关键的几字。
她心有所属?
谈怀玉自己都不知道。
继而一声轻笑,翘起唇角。
原来这便是柳文清的天机不可泄露啊。
那再想到柳文清又时常将她与陈浮确联系到一起。
“我喜欢……”谈怀玉指了指自己,表情极为不自然地继续说出,“陈世子?”
谈洵武装作没听到,尴尬垂头喝茶,不再言语。
杜笙安慰道:“阿玉你莫怕,我们谈家虽是比不过宗室,不过若你喜欢,你阿爹和我都会为你想方设法。”
“那敢问阿爹和姨娘可有法子?”谈怀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浅笑着。
两人皆一愣,杜笙讪讪而笑,看了眼谈洵武:“阿玉你也知道我们家与宗室乃是云泥之别……”
纸上谈兵。
杜姨娘还是想着空手套白狼。
谈怀玉脸上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转而问:“那阿爹,是真的想我嫁入宗室?”
“陈世子人生得俊俏,武艺也尚可。”谈洵武中肯道,“我与你姨娘都挺满意的。”
含糊其辞。
阿爹果真是想着她嫁入宗室。
“那阿爹姨娘都没法子,我便提一个吧。”谈怀玉顿了顿,“顺其自然。”
一室寂静。
约莫过了几息,杜笙见谈怀玉言辞恳切,却是满脸不在意,终是出声。
“阿玉说得对。”杜笙委婉道,“听闻这陈世子恣意不羁,我们有意推波助澜恐会适得其反。”
谈洵武思索半晌,最终拍板定案:“那便依你。”
话毕,便让谈怀玉告退。
出了正厅,午时太阳煌煌地照着,天却是一抹孤寂的冷白。
“青锁,帮我给文清捎个信,约她明日午时一叙。”
青琐疑惑问:“小姐是要?”
谈怀玉的笑意清浅,却分毫未入眉眼。
“就说……城北李家前来提亲。”
*
城南柳府,柳文清听到谈怀玉捎来的口信后,直直吸了口凉气。
“妈呀。这李周行竟还去提亲了?”
又急忙写信派人透了口风。
那面陈浮确正欢喜地逗弄着小狗。
“东东,你说,谈怀玉是不是也开始动心了啊?”陈浮确含笑摸了摸蹭着自己衣袍的毛茸茸脑袋。
经过他一个余月的悉心照料,东东一改从前的面黄肌瘦,变得活泼好动,更是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你也这么觉得?”他俯身将东东置于腿上,一遍又一遍地给它顺着柔软短毛,“东东果真是伶俐。”
“世子殿下,城南柳府急信。”阿福恭敬地将其递给了陈浮确。
他拆开信封,只见写信人匆匆画下的几字。
“什么?”陈浮确皱眉怒吼,吓得幼犬即刻挣脱怀抱,转眼间没了影儿。
“李周行求娶谈怀玉?”
事儿才刚开个头就被李周行那家伙截和了!
他气愤地将信纸揉成团,砸向炭炉,霎时间黑白的烟灰飞扬。
“咳咳咳。”陈浮确喝了口水压了压喉间痒意,压声道,“去跟柳姑娘说我也去。”
阿福即刻领命去办,结果一着急左脚绊右脚,在门前狠狠摔了一跤。
“这么着急做甚?谈怀玉明日午后才约她呢。”陈浮确扶着阿福起了身。
“那世子,这事?”阿福吃痛询问。
“你好好敷些药,莫要操心了。我让旁人去办。”又叮嘱了让阿福好生歇息,唤来一侍从扶他去看大夫。
那边柳文清焦急得团团转,收到回信后只觉荒谬。她本意是欲要陈浮确想想法子,不曾想反是要跟着她去添乱。
柳文清的心像是被人揪着,怦怦直跳。
她这几日一直想着之前对谈将军扯下的弥天大谎,若是被谈怀玉知晓了该作何打算。
本来当时准备了一套说辞,不过谈将军正言厉色,一时间慌了慌神,就给忘记了。情急之下,才编出谈怀玉喜欢陈浮确这么一个理由。
于是便有意撮合二人,却反被利用着稀里糊涂的帮了陈浮确。
柳文清双手止不住地绕着手帕。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
漫天乌云挤压天空,沉沉地像是要落下来。寒风呼呼刮卷,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