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她没有急着去驳,只是同母亲当年听完一样,点头应话。
若说私心,自己也是有的,三两金所少的物件不过是当个赏玩的罢了,再者宴上,又有多少文客会驻足只为那玉石料器惊叹,她不过是想让珠姐儿满月宴看上去更好罢了,可宴后呢,因这事闹开了,年年岁岁,日后难不成要让母亲与礼房的互为难堪?想至此处,清云心下释然了许多。
账本是看不完的,清云应了大老爷的话,回房歇息了,此时已是夜色静谧,烛火辉映的镜里,她摘下了烦琐的珠饰,绿芜替她散开了乌黑的长发,二人谈笑间,沉香启门道:“姑娘,长公子让人送东西来了。”
“这会子天色这么晚,正南铺也歇息了吧。”绿芜道。
沉香未理会她,上前奉上匣子道:“姑娘,是送来了这个。”
“哎呀!”清云惊喜道,剔红样式的匣盒里,正是一枚精琢玲珑的银质元宝式样的长命锁,一面刻龟背纹,她反复摩挲着,见翻面刻字道“椿龄无尽”。
“可是有件让我欢喜的事了。”清云小心翼翼将长命锁放入匣内收好,又想起一事道:“送东西的人可走了?”
沉香回道:“还没呢,说是得让姑娘过了眼,若不满意,也好拿回去再改。”话毕,清云探身从镜台上拿了半贯铜钱给她,“又哪儿有不好的地方,你且拿去请人吃茶才是。”沉香笑着接过,“是,姑娘。”
月色如绸绣上倾着的光华,沉香上前又熄上两盏烛火,被清云拦道:“过会子吧,再倒盏茶来。”
“姑娘在写什么?”沉香端着茶过来,见她正执笔思忖,一双明亮的眸子盈盈,清云未语,只提笔写道:
点银灯③
何处惹尘埃,夜棉为月绣
蓬莱寻玉枕,剪絮散清秋
“……剪絮散清秋。”绿芜一字一顿念道,又笑言:“姑娘写得极好。”沉香同清云点头道:“一剪清秋,姑娘今日可是好眠了。”“是了,一剪清秋,这会子该剪烛火了。”清云回道,对面前的墨字甚是满意。
且说许久未归的江家二公子谢文适,因今儿早一事,心下火气未消,用了早饭便去了瓦舍听曲消遣,晚时归来,正逢有人从大房里院出来,拦住一问,原来是二房的使女送东西来了。
几番逼问后,使女实是受不住此人浑身臊酒气,终于开了口,文适以为抓住了把柄正欲去清云院里问话说笑,又被自己院内的拦道——说是四姑娘房里送了东西来,原来是那张月色绸绣垫。
“今儿我还在外头寻,都未寻到这样好式样的垫子,可算我这亲妹有良心。”一语未了,他满心欢喜接了过去,要去问话的事也抛之脑后,揣着垫子直奔司扇住的屋子。
司扇为文适院内的通房,也为其余姐妹中最年长,已是修得菩萨面容,却有着八九十个心窝子的,见二郎归来,忙去迎,腰身盈盈道:“二郎回来了,可用晚饭了?哟——这揣得是什么?哪家姑娘的东西也塞给我了……小姑……四姑娘也忒大方了,可是都有?”
文适呷了口茶后道:“唯你一人,好好用着,别让她们瞧见了。”司扇近身偎在他身旁,莞尔道:“做姐妹的,平日也走得近,今儿还坐一块儿吃茶玩笑呢,还是好好收着罢,日后若有福气,再用不迟的。”
文适并未回话,二人沉寂了片刻,司扇见状,突然讪笑道:“今儿二郎没吃醉?”“吃醉了酒还来你这做什么?”文适围紧了环腰的臂弯,司扇幽幽笑道:“我这可没多的酒吃了,只有这苦口的茶解腻,二郎莫嫌弃才是。”
“可唯有你这儿的茶能醒酒。”烛火映照下,二人对坐吃茶说笑,只待那月色浓到要将烛火食掉,这才剪了烛,司扇眼底掠过的湿意也藏匿于其中,月华沉寂,似是要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