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翼看向宝玥，圆嘟嘟的脸上光泽明润，眼睛大而清澈，多么美好。她知道人心险恶，却还是为那一丝好付出信任。
这多诱人。
“宝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向你摇尾乞怜。遇到你之前，我哥已经接手梁家，我也跟在他后面做事。所以，你不用因为这个而可怜我。比起这些，我更想将我的现在，我的财富，我的事业与你分享。”
梁翼的脸上兴奋异常，酒意微醺，让他的眼睛发红。宝玥心头一颤，对他的亲近不知所措。
“我们只是朋友……”
梁翼顿了顿，修长的手捂住眼睛，随即放下，脸上的笑意已然消散。他又倒了杯酒，喉结滚动，顷刻间一饮而尽。
“只是朋友，所以你打算不告诉我，然后离开？”
“不是，我和于生是想明早再和你说。”
“明早？你们拎着箱子，来到我面前，对我说撒由那拉？香港人最知道这句日语怎么说——可我是旧金山人。”
宝玥急忙解释：“不是，我很感谢你的照顾。但是我除了朋友关系，还能给你什么呢？我现在既无毕业证，也无好工作。我将你视作朋友，已经是我岌岌可危的自尊里，最好的待遇。”
“我从来也不希望有人关注我，因为一旦有人在意我，我就必须付出同等的关注。可我薄弱的自尊，没有实力的人生，注定我无法付出那么多。如同现在，你收留我，我连同等的回报都给不了你。但这正是我逃离香港的原因，我想专注在学业上，我希望我有同样的实力。我与陆其礼是这样，与你也是。”
梁翼眼眸微缩，宝玥的话他全然忽略，只记得最后一句。他转头望向一旁的行李，胸腔反复琢磨，终于开口问道：“那我现在，与陆其礼是不是同一起跑线呢？”
宝玥的心猛然一跳，不自觉地喝了口手中的红酒。酒味愈浓，空气缺氧起来，她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
嘴里却吐出葡萄味的回答：“嗯。”
梁翼的眼睛亮了亮，他觉得宝玥吐气如兰，此刻空气中弥漫着香气。他瞬间想到和哥哥照顾那匹濒死的马，沉声道：“宝玥，你知道那匹马最后怎么样了吗？”
话题突然转回来，宝玥的脑袋打结，摇了摇头。
梁翼笑了笑，白皙的脸上都是红晕。他似乎得到某种希望，此刻眼神纯净如少年。他扶着床站起来，身形微微摇晃，往门口走。
宝玥把酒杯放下，站起来跟着他。直到走到门口他才摆摆手：“别送了，明早见。”
“明天……”宝玥仍不放心。
梁翼闭上眼随即又睁开，“知道，我会送你们。”
宝玥安下心，真心笑起来。随即又听梁翼道：“那匹马就像船舱里的人一样，无法呼吸。为了帮它解脱，我杀了它。我把马的放在大太太女儿的门口，然后被打了一百鞭，差点死了。”
见宝玥惊恐，梁翼立刻安慰：“别怕，我不是想吓你。宝玥，只要给我机会，赢的人一定是我。只要，你给我机会……”
梁翼的声音越来越弱，显然底气不足。他看向仍旧颤抖的宝玥，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带疲惫。他摆了摆手，道：“关门吧，我回去了。”
宝玥立刻关上门，靠在门上，心脏仍然怦怦跳。她直觉梁翼不会伤害她，但是未必不会伤害其他人，尤其是陆其礼。
她怜惜梁翼，却无法认同他的手段。
一大早，宝玥带着双黑眼圈出现，她拎着箱子走在周于生身后。梁翼在一楼客厅，正襟危坐。他手边放了三杯咖啡，其中两杯显而易见是为谁准备的。
周于生阳光地坐下，显得毫无心机。他端起咖啡，闻了闻却没喝：“梁先生，叨扰许久，我和宝玥到了离开的时候。”
咖啡放下，他挪了挪位置让宝玥坐。
梁翼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随即笑道：“知道，昨晚宝玥和我说了。”
周于生极不认同地看向宝玥，嘴里却回道：“那就好，我还怕早上说的话，有点措手不及。”
“不会，要不要吃点早饭再走？”
宝玥立刻抢答：“不用，我们先回公寓，拜托邻居注意邮箱。”
梁翼点点头，神情柔和地站起来，走到宝玥身边。他穿得黑色西服面料柔软，碰到宝玥也没有任何感觉。
是以他用最近的距离靠近宝玥，道：“我帮你拎箱子。”
宝玥红了红脸，又怕又羞地远离他。
周于生拉着脸，一把拽起宝玥，不客气地说：“就不劳烦梁先生了，我们有车。”他紧盯着梁翼，越发感觉搬到这里是出了龙潭入虎穴。
陆其礼和梁翼都不是好东西！
“行，我送宝玥上车。”
梁翼不容分说，抬着宝玥的行李箱就往车库走。宝玥小心翼翼地跟上去，注意着与他的距离。
白日的梁翼好像变了一个样子，他轻笑着看向宝玥，说：“就送你到这里了。”
宝玥突觉惆怅，真诚地笑了笑，“梁翼，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