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幽暗，面前人的神色专注又认真。
沈梨低下头，错开视线，怀里玫瑰花枝条上的刺透过花纸尖锐地硌手。
她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个东西，数了数，一个也没丢。
还很新鲜。
谢苏年看着她自顾自捣鼓半天，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的，将这束玫瑰花递了过来。
他的喉结轻微滚了滚，眼神也变了。
这个动作的含义，他俩都很明白。
“送你的。”
沈梨的声音有点抖，尾调却很轻松∶“……以后，多多关照。”
.
下午，许奕收到了谢苏年的消息。
内容简明扼要∶「谢谢，场馆很满意。」
许奕懵且茫然地扣了个问号。
谢苏年是问他要了美术馆的联系方式没错，但是这人最能藏事，要开私人展做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看语气……
似乎是什么好事？
没等到消息，他纳闷地退出微信，随手抓了一把瓜子不紧不慢地嗑着。
看电视看得正起劲，过了半天，他摸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被回复。
余光一扫，却在朋友圈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五分钟前，沈梨发的。
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昏暗大厅的一个角落。
文案配了四个字∶「正在热恋。」
许奕∶“？？？？？”
他切开图片，点进去又点出来，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熟悉的展台。
干净通透的玻璃罩面，里面隐约放着摄影照片。
？
这tm？
这tm不就是他给谢苏年介绍的那间美术馆吗？
他立刻给谢苏年发了条消息。
「——背着兄弟偷偷谈恋爱？」
对面没有回复。
想到这人估计正在甜蜜约会，许奕心里更酸了。
……恨情侣的第一天。
.
逛完整间展览，沈梨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了自己高中的照片。
这张照片和其他的风格都不同，边缘陈旧，拍摄手法很不熟练，取景更是一塌糊涂。
照片里，天色明亮，阳光洒落在水泥地面上。
靠近一小半的位置，有一个讲台，是她高中平时用来开动员大会和全校演讲的地方。
沈梨在讲台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她还很青涩，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长发挽成丸子，巴掌大的脸白皙小巧，睫毛微微下垂。
正在看手上的稿子。
过去太久，她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场合了，只是疑惑∶“这张照片你是从哪找到的？”
谢苏年说∶“高中官网。”
之前的学校确实很爱拿她的照片做宣传，不过高中毕业后又上了A大，很久没看以前的东西，沈梨自己也忘了。
这张照片，也没什么不同的。
她问∶“为什么把这张也打下来？”
谢苏年轻笑了一下∶“没什么。”
很多年前，暑气未至的五月。
天气闷热干燥，他和其他同学一起被叫到操场开会。
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路过办公室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道温柔清甜的嗓音。
少女侧脸，手里攥着即将朗读的稿子，面对老师打了个招呼，又匆匆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看到他时，弯了弯嘴角，眼睛像清水一样明亮。
“学弟好。”
他没有回答，侧身让开。
少女路过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轻快得像一阵风。
直到前几天，独自搜集照片，谢苏年在高中官网看到了这张照片，才发现，他们原来在很久之前就见过面。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许多年后的今天，严丝合缝卡到了原来的地点。
原来他和她认识的，要比他想象中早得多。
许多年前的夏天，日色和现在一样懒倦，蝉鸣携裹着白云舒卷，一声又一声。
路过的他最终来到操场，在听身边同学细碎抱怨的时候，也不会想到——
讲台上亭亭玉立的学姐，在若干年后，会承担自己漫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