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冲刷着她。她突然明白过来,如果得不到一个答案,那么这种哀痛会长久地扎根在她的生命中,也许数个世纪之后也不会消弭。
她活得太久,却第一次感到难以释怀。
赐予短寿者长生,真的是一种罪过吗?可曾经的那些人,不就为了长生一度差点屠光她的种族吗?
阿想要的答案又是什么呢?他也是怀着这种迷惘和痛苦度过了人生一半的年岁吗?
赏金猎人和雇佣兵将他们团团包围。华法琳伏在阿的怀里奄奄一息,她感到绝望,她和阿或许都再无可能得到回答。
突然,老旧的房屋发出一声朽坏断裂的巨响,两道人影横空降下,弄得眼前一阵乌烟瘴气尘土飞扬。
华法琳费劲抬起头,看着林雨霞,龙门下城的主人,背负一柄重钺,手持一杆长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退下。”她威严而简洁地对闯进屋的佣兵喝令,丝毫不容置喙。
“林夫人,不要碍事。我们是接了城邦联盟的通缉令来抓人的!”
“那可真是不凑巧,下城区有下城区的容留和引渡条例,只有通缉令,是没法带人走的。”
林雨霞身旁那人一面鬼面大盾往地上一杵,煞气更重,偏偏她脸上还和和气气,笑容爽朗,一看就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了。
华法琳认得那个人。只不过陈晖洁不在后,她似乎也大隐隐于市,许多年没有见她在外面露面了。她会下场,想来也是念了罗德岛的旧情。
“星,星熊……”
星熊扭过头来,双指并拢,在额角划了一下:“好久不见,Miss华法琳。”
“胡说八道!”佣兵骂道,“龙门下城哪种有那种自治权,那个血魔是在逃重犯,你们敢包庇她,就要小心城邦联盟的制裁!”
星熊一脸疑惑地偏了偏头,问林雨霞:“城邦联盟是什么?想不到魏长官和老陈没了以后,龙门变成咁,这种茄喱啡竟然也敢在龙门打横行。”
林雨霞叹了口气,低声道:“你都几十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少说两句——你的龙门话还是讲得半文不白的。”
星熊在这些一方面一向很好说话:“好好,听你的——我也还在学习嘛。”
“没错,下城区的确没有引渡自治权,但是进了下城区就要遵守下城区的规矩。”林雨霞指了指耳朵,对雇佣兵和赏金猎人说道,“你们为什么不仔细听听外面的声音,或者,去外面看看?”
原本一片死寂的街道蓦然间像逐渐沸腾的水,嘈杂的人声一阵阵上浮、交织,震耳欲聋。被阿送出医馆的病人和家属挨家挨户敲下城区住户的门,那些原本闭门不出的人家拿着扫帚、铁锹和园艺铲走上街头,熙熙攘攘,把医馆周围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不许伤害阿老先生!”
“不许伤害瓦女士!”
“哪个扑街货敢动医生!他们是我恩人!”
“头都给你拍掉!*龙门粗口*”
……
他们人叠着人,扫帚排着扫帚,列成一堵结实的围墙,压向佣兵和赏金猎人。活在龙门城最底层的人,默默受尽了屈辱和损害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坚守着龙门最后一寸脏乱却自由的土地,高喊示威,举着扫帚、铁锹和园艺铲,与全副武装的佣兵团对峙。他们的神色并不愤慨,甚至有一股经年积习般的老实与静默,他们习惯了被抛弃和鄙夷,不擅长对抗,更不懂得争取,但他们仍然为了两个危险的外来人齐齐站在了这里。
“如今下城区的人,哪怕是未登记收容的矿石病患者也是龙门的合法公民。”
林雨霞挑起长枪,星熊站在她的身侧,大盾镇守,枪尖制敌,她们就是龙门下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半百年来,这条线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但仍没有人可以轻易越过她们,践踏她们身后的土地和人民。
“你们胆敢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就将视作对龙门的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