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宜章望着镜中十五岁青涩稚嫩,含苞待放的脸庞,一汪杏眼眼波流转,她在心中将前尘往事好好捋了一遍。
十日后的花朝节便是她第一个重头戏。
前世花朝节在一众世家贵女中一鸣惊人夺得魁首的,是前不久温陵新上任的靖远大将军之女——江明霜。
众人以为再厉害也不过是将门虎女骑射刀枪样样精通,不料这江明霜非寻常池中之物,不仅巾帼不让须眉,还与李烬一样,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琴棋书画样样拿手,执剑拉弓英姿飒爽,常年随父出征,清丽的眉眼中有着寻常女儿家没有的开阔天地,可把温陵众多名媛都给比了下去。
从那以后,江明霜便与李烬齐名,号称温陵“人中龙凤”
此闻一出,赵宜章连夜出了温陵,去了隔壁百泉游山玩水,眼不见心不烦,总不能离了温陵,也有什么狗屁“人中龙凤”吧。
江明霜一出场,赵宜章内心便出现强烈的不安,原因无他,只因她在江明霜身上看到了几分与李烬神似的风采。
她那时并不知晓,花朝节排名前几的小姐的画像次日便会送进刺史府里,而秦素更是对江明霜青眼有加。
她自小便是贪玩的性子,虽说赵辛僮给她遍访名师,也算学到几样皮毛,照猫画虎的能撑起宴席上首富之女的场面,可也白白荒废了好些时光,快要及笄的姑娘却是除了吃喝玩乐,旁的一窍不通,样样不精。
她那时便是想要去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白闹了笑话不说,还只能空留遗憾。
那时她临时抱佛脚想学一舞,还未来得及登台便在练习时扭伤了脚,李烬得知后望着她红肿的脚腕无奈又恨铁不成钢:“你做什么偏要同旁人去比?”
可今非昔比,深宫三年,她养在皇后膝下,中宫出身名门望族,贤良淑德,端的是母仪天下,八年前夭折一女,此后再无所出,便成了心中之痛,自她入宫后才稍有宽慰,便将她视如己出,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全都教与她手。
皇后对她来说,有再造之恩。
坤宁宫里更是留有她在皇宫里的为数不多的真心笑颜。
若没有皇后,她在宫里的日子怕是更会如履薄冰。
她素来看不惯争名夺利的场面,只觉了无趣味,不如酒肉吃食来得畅快些,这点她倒与李烬臭味相投。
前世想同人比,是为了博李烬的眼球,今世想去争,不全然是为了李烬,更是想让自己立于世间也明媚夺目一回,不负重生。
她死时二十未满,人生潦草结束,除去欢笑美满的童年,竟毫无所得,甚至连前路都看不清,也从未想过要为自己谋划些什么,心中无一志,漫漫无所依,结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一个个离她而去。
如今有了心之所向,着手要去做的还有许多许多。
赵宜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热血,她陌生,却又欣喜。
她期待着今世的赵宜章能活得出彩又圆满。
这花朝节的魁首,她必定是要争上一争的。
赵宜章这几日称还在养病闭门谢客,实则是在为花朝节做准备。
可恨她当年确实是缺了心眼,知晓自己竞选不上,便破罐子破摔,很有自知之明地对百花竞选一事毫不关心。
依稀有点印象的,便是江明霜决选中一袭火色长裙飘曳,和着一曲《金鳞》提剑起舞,如夜里升起的烈焰耀阳,让人叹为观止,毫无悬念夺了魁首。
对于前面的初选一二三,分别考的书画女工,她是全无头绪。
这书画还好,女工可怎么办才好,皇后娘娘什么都教会了她,唯独这女红之事她全然是毫无天赋,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值赵宜章在房中与那些针针线线作较劲时,窗外传来一声爽朗的嗤笑,应声而来的是一颗剥了壳的栗子飞至桌前,吓她一跳,不用看她也知晓定是那心眼极坏的绯衣公子。
“赵好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本少眼花了?”
李烬曲腿随性地坐在她院里那株靑梅树上,五官生得极为俊朗,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笑,摄人心魂,每每见了她,眉眼间的冷气便会收敛起来,换上几分熟捻的自然亲近,这人手中拿着一袋糖渍栗子,树下是一地的栗子壳,可见那人在树上看她笑话看了多久。
她绣得入迷,竟一直未曾发现。
这人惯爱泼她冷水,前世她或许会气急败坏,如今听来倒也能应付自如:“哥哥功课可做完了?还有空来挖苦我了?”
李烬见她神色自若,从树上一跃而下,翻了她的矮窗而入,形似登门入室不怀好意的登徒子。
却见登徒子将颗颗剥好壳圆润饱满的栗子捧到她面前:“别绣了,既做不来,何必强求,又没人要你做这些。”
栗子香气扑鼻而来,赵宜章吞了口水,看了眼手下绣得奇丑无比看不出模样的梅花,咬牙扭头转去另一边,不理他。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哥哥这圣贤书白读了不成?”
李烬俯身连凳带人一起板正,还是那般霸道,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世间少有的见地,逻辑清晰,让人辩无可辩:“若这难事是你不情愿的,便是成了又如何?学之一道博大精深,诸子百家万千学说,自然是精华有所取而糟粕有所不取,圣贤书里讲的,也不是全然有益。”
说罢,夺了她手中的针线绣具,拽过她的手,果然瞧见白嫩的指尖被戳了好几个针眼,随手塞了颗栗子进她嘴里,便阴沉着脸色起身:“乖乖待着,别用手抓栗子吃了,等我回来。”
临走还不放心,将手边的栗子放远了些。
赵宜章嘴里嚼着栗子乖乖应好,脑子里还在想着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出神喃喃自语道:“有所取而有所不取……”
“竟连圣人之说也不例外吗?”
李烬再回来时,带了上好的玉肤膏,嘴里还喋喋不休:“你瞧瞧你这手,可是做的此事的?”
“往年也不见你对这花朝节如此上心。”
此人正在气头上,赵宜章也只敢小声嘟喃:“哥哥什么也不懂,哪个女子不想在那百花高台春风得意?”
李烬似是不屑,辰眉星眸间尽是不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