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耶律洪基的口谕,萧峰并未直接返回南京,而是带着阿朱来了上京。上京不同于南京,契丹人极多南人极少,是以在路上萧峰已慢慢教了阿朱契丹话,萧峰暗暗佩服,不到一月间阿朱已将契丹话学了七七八八,而他当时学到这种程度时足足用了数月。
当日萧峰受封南院大王时,因甚觉楚王府过于富丽堂皇,着实不惯,于是便在军营中住了一个多月才去南京,是以对于上京内部及楚王府都不甚熟。此番再入上京,携着阿朱,再住军营实不合适,室里欲再迎他入楚王府,他亦不肯,只带了阿朱依旧住在客栈。
南院大王的行踪早已有人通禀了皇帝,此番入得上京,即刻便接到当晚入宫赴宴的旨意,紧接着入宫所需一应之物及各种赏赐便流水一般地送入那小小客栈。萧峰头疼地看着这许多地物事,若早知陛下这般招摇,还不如去住那楚王府,刚刚客栈老板得知入住地是南院大王,那诚惶诚恐地模样让他着实愧疚。
阿朱看他面色不虞,站在他身后帮他揉着太阳穴道:“怎么啦大哥,是不知道待会如何面圣吗?”萧峰轻轻后仰靠在她身上道:“嗯,真想赶紧与你成亲,然后早早辞官。”阿朱轻叹一声道:“大哥,不必如此执着的,若是那皇上不允你我之事,阿朱可以等,或者咱们再做打算便是了。”
萧峰拉过了她的手,攥在掌心,也拉的阿朱俯下身来靠着他道:“阿朱,我想光明正大的娶你。”阿朱道:“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的紧,但若事不可为,万不可伤了自己,好嘛?”
良久,见萧峰终于点了点头,阿朱抽出手来,拿起耶律洪基送来的华服,对着萧峰笑道:“好啦,来,我帮南院大王更衣。”萧峰无奈地拧了一把她的脸颊,也便配合着她更衣打扮起来。二人笑闹间,萧峰已换过了朝服,临行前留下室里照顾阿朱,便只身入宫面圣去了。
阿朱见自萧峰走后室里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便让他回房休息即可,有事再唤他。室里深知阿朱在萧峰心中地分量,上次西夏皇宫中,阿朱又是在自己眼前被挟持的,萧峰事后虽未责怪,心中确是着实愧疚。阿朱见劝说无果,此时萧峰不在,让他进屋也是不合适,只得给室里拿了张凳子让他坐下,见他仍是不肯,便告诉他,若他不坐,自己就在屋里站着陪他。
于是当赴宴的萧峰归来时,见到阿朱和室里一个坐在房门里一个坐在房门外,就这般开着门隔着墙聊天,心知是难为室里了,便拍拍他道了声辛苦,让他赶紧回房休息去了。
阿朱接过萧峰地外袍放好道:“怎么样?”萧峰满是愧疚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吓得她对萧峰道:“发生什么啦?皇上仍旧坚决指给你公主吗?”萧峰叹了一声后拥她入怀道:“暂时没那么坏,陛下说后天带你赴家宴,那公主耶律特里也会出席。”阿朱知这哪是赴宴,这是那辽帝摆明了要他们二女相争啊!虽然不高兴,但也感受到眼前男人深深地疲惫,他必是已狠狠争取过了,深吸一口气,无奈点头。
第二日一起床,阿朱便去寻了室里,麻烦他详尽办法在上京找了一个服侍过皇上的老嬷嬷来。阿朱细细向她请些宫中礼仪规矩及各种逸事,心道好在归途中已学过契丹话,否则光学语言就很耗费时间,饶是如此,要去了解学习的也着实太多了。阿朱本欲去与那嬷嬷同住,再多问些事情,奈何萧峰怎么也不肯,只道她恢复记忆后好不容易两人又开始同屋而住,虽仍是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板,但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分开了。阿朱也只好作罢,暗叹能学多少学多少罢。
两日光阴稍纵即逝,转眼已至入宫之时,皇宫门前,萧峰扶着盛装打扮地阿朱下车后,牵着她就要入宫,阿朱却是摇头一挣,抽出了小手。萧峰看看她,知她是怕给自己惹麻烦,豪气顿生,探出手去牵回了阿朱。阿朱看着他不容拒绝地目光,心下也是安心了许多,便由着他相牵入内。
因着今日算是家宴,萧峰和阿朱被内监引至后花园内西面首席坐好,此时节尚早,皇上及宫妃等尚未入座。阿朱环首望去,辽国上京虽仍属大漠苦寒之地,但皇家花园却建的颇为精细,此时节恰为春季,四周花树林立,海棠紫薇等交相辉映,甚是美观,林间间或铺设山石及灌木花卉点缀其中,颇有雅趣。院落颇大,中间空旷处以黄土为地卵石引路,铺出一个大有古朴之感地操场,与四周景色对比颇为强烈,但在匠人精心排设组合下,倒也并无冲突之感。操场上向南设有一席,应是主位,东西侧各设五桌,中间还有空场,看起颇为大气。
二人甫一入座,便有一宫女上前二人欠身道:“启禀大王,皇后邀姑娘入后院与女眷共桌。”听得阿朱需单独与皇后等人一起,萧峰忙拉住正欲起身离去的阿朱,沉声道:“无论她们说什么,你都别应,我扛着。”看着萧峰满是担忧的眸子,阿朱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无碍,便随着那宫女穿过院落,进入偏殿内。
偏殿内也已布置妥当,如外间相同,宴席所用方桌均已摆好,阿朱被引至西侧末席做好,她知此刻她并无名分,能于皇家宴席间入座已是不易,也无益多在意于席次高低。
陆续间,嫔妃、公主及外臣命妇已陆续入座,阿朱这两日已细细背过可能所遇之人的材料,此刻她在门口向诸人一一见礼问好,倒也并未出错。只是,除了萧皇后温声让她起身,以及一长相略带英气的少女哼了她一声以外,其余人对她均视若无睹,她也不多吭声,默默行礼让众人挑不出错处。
开席后,阿朱一直在自己座位上默默观察,蓦地一声:“哟,萧大王眼光怎地愈发差了,那端福郡主起码性格爽利,颇有我辽人英气,他还一直不收。现在怎地放着我们特里公主不要,反倒待见这么个闷葫芦似得干巴小丫头,还瘦的跟个小鸡崽儿似得。”阿朱暗道一声:“来了。”抬眼望去,见说话之人位于东侧首席,正是穆贵妃,她一开口,周围几个妃嫔立马随声附和了起来。
阿朱正欲站起发言,忽听得破空响动,右侧一物对着她肩头袭来,随手拿起桌上筷子反手握住,似握住匕首般一个刀花挽出,筷尖从下往上挑出,正抵在来物一端,拨得那物掉转而回,直插入出手之人身侧,转头望去,见正是那特里公主用袖箭对她出手了。阿朱这一手分外利落,全程甚至都未回眼观瞧,落在回头正欲看她笑话的人眼中,满满都是震惊,瞬间打碎了她们的讥诮之色。